雪鐵龍:老爺子回家
(2009-10-20 23: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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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回家
雪鐵龍
在往機場的路上,我問老爺子:下次來,住半年,怎麽樣?
老爺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那不行。
桑塔納乖巧地接口說:那就三個月吧。不過你們一定要來啊,後年再來,後年我們的房子又該刷白灰了。
老爺子笑著點頭,一臉天真的得意。 在德國的三個月,老爺子把我們家的柴棚子重新換了頂,把所有的木頭窗戶油漆一新,把曬台上玻璃頂棚被雨水腐蝕的柱頭包上了鐵皮。
離飛機起飛還有半個小時,老爺子,我媽和我們一家四口以及姐姐姐夫站在登機廳前,告別的一刻,是令人不堪的一刻。
幾個女人都在擦眼淚,我媽摟著安安和樂樂,哭得哽哽咽咽,老爺子緊張地瞅瞅四周,不住地推我媽:叫別人看見,象什麽樣子?
高個子的洋姐夫,一把拎過丈人丈母娘,緊緊擁抱。桑塔娜和姐姐擁抱了我媽,和老爺子隻握了手。
輪到我的時候,老爺子伸出手本來想拍拍我的肩膀——但是我比他高得太多,他伸出來的手猶豫了片刻,不太肯定地停在我的胳膊上,我把他摟進懷裏,老爺子隻掙紮了一下。
“爸爸,你保重身體。”我說。
他白發稀疏的腦袋伏在我的肩頭——什麽時候,老爺子變得這麽矮了?
旁邊桑塔納在安慰我媽:別傷心,再過十年,等孩子大了,我們兩個就回國去隨便找個什麽工作,給您二位養老。
老爺子的臉上,有點希望的光,亮了亮,又暗下去了。 再過十年,老爺子和我媽,都該八十好幾了。
再過十年?再過十年...
過安檢口的時候,老爺子順從地讓工作人員用探檢器上上下下地搜索。九一一之後,機場安檢變得非常嚴格。探檢器吡吡地響,我知道老爺子底褲上有一個自己縫製的小袋子,裏麵裝著他們的銀行取款卡。 老爺子和我媽在安檢口玻璃門後朝我們揮手,我媽不停地擦著眼淚。
我突然非常地寂寞。
再過十年,再過十年! 老爺子,媽,你們可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