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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 denn FFN

(2009-06-22 14:07:33) 下一個
Na denn FFN
我剛剛撥通電話,對方就接聽了。

“Na,denn, FFN。”那個男人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點結巴。

我愣了一下。這樣的開頭詞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坐在我對麵的錄音師也抬起頭來望著我。

“Na,denn, FFN。” 男人又說。這一回流暢多了。

“您是施密特先生嗎?”我定定神,一本正經地問。

“哦,”男聲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球,一下子鬆散下來。“我就是。什麽事?”他不耐煩地問。

“我是下薩克森州交通部。”我說:“您知道,最近鐵路公司的火車司機罷工,很多旅客滯留在火車站。我們需要尋找一批義務工作人員,用自己的私家車把這些旅客運送到他們的目的地。”

“交通部?”男人懷疑地重複了一句,接著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他的聲音又緊張起來。

“我們在電話本上查到的。”我說。

“嗯,好吧。”看來他相信了:“叫我去接送旅客可以,你們負汽油錢和我的人工費嗎?”

“我們是政府部門,您就當是做好事啦。”我說:“再說,誰都有違反交通規則的時候,對吧?”

男人沉默了一下,忍耐地說:“對不起,我要上班,沒時間。”

“沒關係啊,您下班之後也可以的。” 我厚臉皮地說:“這樣吧,我把您排在明天晚上六點到十點這個時段。就這樣定了...”

“等等,等等”,男人高聲打斷我:“你們至少應該負我油錢吧?”

“嗯,按照規定我們不能支付油錢,”我望著錄音師點點頭,他抿著嘴朝我笑。“這樣吧,您可以向旅客出售飲料什麽的,算是一種補償。”我假裝誠懇地建議道。

“這樣啊...”男人又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們可不可以規定每個乘客都必須購買飲料?”

“很抱歉,我們不能這麽辦。不過我們可以給您點別的好處,比方說給您兩次免費闖紅燈的機會。”這是早就編好的台詞,所以我說得非常順溜。

那邊再次沉默了。這個男人有點奇怪,他不象我以前電話上接觸過的任何人。不過這樣的情況對於我們的節目是有利的,聽眾的口味越來越挑剔,就拿我們這個節目來說,節目內容是由我假裝成各種身份打電話給一些人,告訴他們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這樣來激怒他們,引發他們的各種反應,讓聽眾發笑。這個節目不但要有不斷更新的話題,還需要找到不同性格的接聽電話者,如果被我們捉弄的人每次反應都一樣,即便話題新鮮,聽眾也很快會感到乏味,那我們電台的收聽率就會下降。

“免費闖紅燈沒什麽意思,”男人開口了:“我不大喜歡闖紅燈。不如免費亂停車怎麽樣?”

錄音師忍著笑對著我指指手表。

“那不行,”我一字一頓地說,盡量顯得很輕鬆:“因為這裏是FFN瘋狂電話節目。”

出乎我意外的是,我並沒有聽到對方如釋重負的笑聲。那個男人第四次沉默了。

我看了錄音師一眼,他也正看著我。

這時候,那個男人突然說話了:“你說你是FFN?”他急切地問。

“是的,FFN瘋狂電話,我是梯米。”

“梯米?”他期期艾艾地問:“那,那,那你跟弗蘭是同事囉?”

“Na denn FFN的弗蘭。”他補充道。

“是的,不過我們屬於不同的節目組。”我警惕地回答。弗蘭的節目組最近在做一個電話遊戲,他們從電話簿上隨便挑選一個號碼打過去,隻要對方接聽電話的時候以“na denn FFN”開頭,就可以得到電台贈送的二十萬歐元。

“我說了na denn FFN的,”男人急切得又開始結巴起來:“你們都是一個電台的,不是嗎?”

“您做得很對,斯密特先生,”我說:“可是這一次不能算。我是另外一個節目組的...”

“可是你們是一個電台的呀,”他打斷我

“我怎麽跟您解釋呢?”我耐著性子回答:“我是瘋狂電話節目組,弗蘭是有獎電話節目組,我們節目的內容不一樣,所以我沒辦法幫您。”在我對麵,錄音師笑嘻嘻地抄著手。我朝他作了個鬼臉。

“是這樣?是這樣...”那個男人象在自言自語。

錄音師朝我做了個掛電話的手勢。

“那麽,”我剛剛開口,男人突然大笑起來。這笑聲讓我和錄音師都打了個寒顫。我們兩個對望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男人的笑聲漸漸低下來,變成一陣抽泣一樣的嗚咽聲。錄音師又朝我做了個掛電話的手勢。

“斯密特先生,”我有點緊張,嗓子發幹:“今天的二十萬歐元還沒有送出去,就是說,您還有機會...”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他虛弱地嘟嘟囔囔地說,顯然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我特地把電話號碼登記了...那麽多廣告電話...以前都沒有的...”

“施密特先生...”

“我特地請了假在家等電話的,”他說。

“很抱歉,斯密特先生”我又說:“我剛才說過,今天的二十萬歐元還沒有送出去,您還有機會的。”

“您和弗蘭關係怎麽樣?”男人象夢醒了一樣,突然問我。

“還好,”我猶豫地說,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您可以幫我一個忙嗎?”他說得那麽謙卑,不能不讓我起疑心。

“您把我的電話號碼給弗蘭,讓弗蘭打我的電話,”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那二十萬歐元我們三個人平分,好不好?”

錄音師看著我,眼神意味深長。

“不行。”我趕快說:“我不能這麽幹。”

“你有同事在旁邊是嗎?”男人警覺地問:“那沒關係,我們可以一起分。隻要弗蘭打電話給我,我請了一周的假...”

這時錄音師拿起另一個電話機,果斷地插話說:“對不起梯米,有緊急電話進來。”

“對不起,斯密特先生,我要收線了。祝你好運。”我感激地朝錄音師點點頭,飛快放下電話。

錄音師把錄音帶取出來遞給我:“他媽的,”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又白費了半天功夫。”

我抹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癱坐在椅子上。




“可憐的人。”辛蒂說,她坐在沙發的一頭,正在埋頭處理一大筐晾幹了的衣物,她把它們壓平折好之後,分成無數的小堆,沙發上茶幾上都擺滿了。

“是挺可憐的。”我在躺椅上伸展開身體,拿過電視報來看。

“他可能有點神經病。”我說,打了個哈欠,“真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其實他的主意並不壞,”辛蒂隔了一會兒說。

我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假設弗蘭真的原意的話。”,辛蒂補充說,仍然埋著頭。

“你什麽意思?”我不相信地問。

“我是說,不一定要讓弗蘭打斯密特的電話,” 她從衣服堆裏抬起頭來,飛快地掃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二十萬,不少錢哪!”她小聲說。

我有點坐不住了:“辛蒂,”我從躺椅上直起身來,把頭湊到她跟前:“你沒事吧?”

“沒事。”她不耐煩地說:“開個玩笑而已,你那麽當真幹什麽!”

我仔細地看著她,但是她還是埋著頭,把兩隻小孩的襪子歸在一起。

我隻好又躺回原來的形狀,然後隨手按開了電視。

“就算三個人分,每個人可以分六萬多呢。”辛蒂又說。

我沒有出聲。新聞裏說:火車司機還要繼續罷工。工會提出的條件是工資提升百分之三十。

“六萬塊錢,夠換房頂用的吧?” 辛蒂自顧自地繼續說。

如果我的工資漲百分之三十,那是多少?其實百分之十也就不錯了...

“二十萬的話,那我們就存一半在銀行,給三個孩子將來做上大學的費用。另一半可以把房子完全翻修一次…”

“你嫌我掙錢少了是不是?”我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辛蒂驚訝地看著我,“我說了這話嗎?”她的臉都漲紅了。

“那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辛蒂把桌子上和沙發上折好的衣服又收回盆子裏去,站起身來:“你才是什麽意思呢。”她憤怒地說,端著盆子上樓去了,把門摔得很響。

我換了幾個頻道。到處都在播火車司機罷工,旅客滯留在火車站。

我把電視關掉,走到樓上去。

辛蒂正蹲在衣櫃麵前,把盆子裏的衣服一件件放進櫃子裏去。我一站到她的身後, 她的動作立刻誇張地加大了幅度。

“明天,”我說,“明天我去買六合彩。有一種合成六合彩,據說中獎機會還不錯。”

辛蒂沒有說話,她站起身來,又端著盆子下樓去了。



第二天我上班的時候,接到辛蒂打來的電話。

“不要買什麽合成六合彩了,”她說:“都是騙人的。”

  1. “再說,我們也沒有發財的命。” 她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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