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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外公住在南京東路上,高中拆遷搬家那會兒,我和外公同住。我經常下課後跑去書城,在五樓藝術區一看就能從放學看到書店打烊。我依稀記得二樓文學區經常有幾個流浪漢睡在那裏,他們身邊還會擺著一些屠格涅夫或者列夫托爾斯泰。蓬頭垢麵下還啃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麵包,身邊通常還會有一瓶礦泉水,而且是那種最便宜的1元錢的雀巢。
大學畢業後,我和同學經常約在上海書城見麵,也經常遇到這些流浪漢,我和發小搞笑的稱他們為嬉皮士。或許你是二三線城市或者農村的話,認為上海人追求郭敬明的小時代一般的紙醉金迷。但作為從小長在上海的弄堂小囡,我們在年輕時候向往的其實是傑克凱魯亞克的《在路上》。就類似韓寒的那部公路電影《後會無期》。
但這些年,乞丐幾乎很難見到了。哪怕在火車站也很少見到斷腿繞在脖子上麵前放一牌子的乞討小孩。所以更別說福州路上的文藝流浪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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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附近最近的書店是仲盛裏的中信書店,但暑假時候圓圓要去看書,我帶他去發現已經倒閉了。問了邊上的店員說,三月份就已經開不下去關掉了。現在實體書店其實經營都不好,別說書店,仲盛負一層是賣吃的,現在一半的店鋪空置了。據說一兆韋德換殼時候,仲盛的老板用原來三分之一的租金留下他都沒能成。
書城說要裝修,也接近兩年前了,那時候還沒有封過小區,如今很多消失的店那時候也還在,比如宜芝多、克裏斯丁、美特斯邦威、家樂福。一眨眼,一年十個月過去了。書城終於重新營業了。
前天上海書城重新開業第一天,據說邀請了很多大咖,好像韓寒都去了,我周末在家帶孩子就沒湊這個熱鬧,今天辦事順路就進去看了下。但這體驗說實話,我是帶著期待去的,但出來後我卻對這次的重修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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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裝修的外立麵據說在晚上會閃閃發光,如果不去看著上麵的四個大字,把這棟建築當成夜店也不為過。設計師是說這設計靈感來自於疊放的書脊。不過我看似更像是瓦楞紙或者art deco的外立麵風格。
裝修前一樓大門非常氣派,通常擺放的是一些暢銷書。裝修完後,一樓用紅色裝點了一個祭壇,好幾格台階頂部放著一個展櫃,上麵陳列著大大的書。邊上是一些零散的裝飾。
後側,則把店鋪租給了樂樂茶、麥當勞和民生銀行。
自動扶梯上到二樓,二樓依然和過去一樣是文學區,但最亮眼的是所謂的周邊販賣屋。進去打量一番,發現是賣動漫周邊的。
可以看出書店為了吸引年輕人打開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這擺設儼然是希望做成一個打卡點,連背景牆都貼好了。可是,可是。。。玩cosplay邊上來福士玩不比你這福州路深處的上海書城更好咩。
我一邊逛著,聽著身邊的爺叔也一個勁直搖頭,他過去也是書城常客,如今的裝修他一點都不喜歡。所以這麽大動幹戈,既討好不到年輕人,也得罪了中老年群體。
但當我看到通天書牆設計的時候,確實傻眼了。這種通天書牆設計確實是這幾年主流網紅書店都出現過的,比如鍾書閣、大隱書店。但這啥時候就成了新裝修書店的必備了呢,這種書牆上層的書是不可能拿得到看得了的,因此就隻是擺設,可閱覽的位置隻能是下方四五層。但空間的浪費有目共睹。
以前或許書店被當成圖書館閱覽室,而盈利差。加上這些年來的網購和電子書打擊。實體書店該倒閉的倒閉,該縮小門店的縮小門店。像過去主流的大眾書局、新華書店都從大眾視野裏消失了。
而這次書城也搞了個小程序,並像某當某東一樣弄了滿減活動,可以包郵寄回家。但活動後也並不便宜。
除了中庭設計成通天書牆以外,周圍一圈擺了些書架,零星擺了些書以外,其餘的空間就是各種“店中店”了。
以前的上海書城也有店中店,最臭名昭著的就是層麵的華爾街英語和英孚英語的銷售,逮住個人就抓你填表,用送學習資料為由讓收集你的個人信息。除此以外,各種點讀筆,學習機、文具的售賣也是書店的常備。
而裝修完後,我有點震驚的是,幾乎整個書城接近一半的地方都是用來搞“店中店了”。除了原來的文具和學習機,最誇張的是光咖啡店就有兩三家,算上達利餐廳和沒開的樂樂茶,幾乎每層都有賣飲料的。
商場把店鋪出租出去確實可以分攤掉不少成本,賺到租金。但作為城市精神形象的文化產業這麽搞確實讓人唏噓。不過當今商場入住率都如此慘淡的今天,我也不想過多批判。
再往上走一層,看到一個KT板糊的小門麵。寫著現代書店。裏麵逛了一圈,零散擺放著一摞一摞的進口書,我還當是隔壁關門稱斤賣的路數也搬進了書城呢,一問才得知,現代書店是一家專門做進出口圖書的書店,他們也是店中店,但書城的此次開門太過倉促,提醒的太晚,以至於他們來不及準備。因此隻能臨時打印了一些KT板來應付出版商。但這操作顯得非常low。硬生生把外立麵很洋氣的bling感拉低到隔壁論斤稱的層次。
樓上還有一層同樣也是被現代書店租下來的店中店,賣的是進口黑膠唱片。但門口的KT板一樣非常廉價。當然low爆的何止現代書店的倉促。當我隨著扶梯繼續往上後,更為震驚的還在後頭。
七樓有一個藝術館,當季展出的是一個荷蘭畫家的水墨作品,從展館麵積推測應該不會太大,但這票價直逼K11地下負一。還有一個區域被圍了起來據說要開會。
但當我坐扶梯返回六樓藝術區後震驚到家了。
這張圖你們覺得是哪裏拍的?隔壁五元一斤的麽?哈哈哈。
當我問清楚才得知,原來是一個攝影展覽,目前還在布展,可這展覽占用了書櫃麵積不說,真很Low。為啥荷蘭畫家的作品在七樓藝術館裏收著98一張的門票,而國內攝影師的作品在六樓掛在書櫃上。
邊上還有一個大屏幕,顯然也是一個大型活動區域,可能是為了開講座的。平時也成了讀者的休息區。
也隻有頂樓通天書牆擺著些綠蘿,難不成隻有這層有甲醛。
正如你看到的,其實書牆的頂部,連裝飾的書都不太容易擺上去,所以你看都空著。
最有趣的還是這個,男廁所門口放了個女性衛生間標誌,上麵寫著女衛請去六層,同理女衛門口也是放著男廁所的標誌。這就讓我想到以前有過一個遊戲,一張圖片上用紅色寫了一個綠字,讓人讀。結果一半的人會讀成紅。在信息傳達層麵圖形符號永遠快於文字,或許這個設計師並不理解這點,就看以後會有多少男生走進女廁所吧。
自二樓往上,扶梯就變了位置,以至於讀者遊客經常在第三層開始找扶梯而不得,然後繞著中庭兜圈子,在迷宮一般的書架走廊裏進退兩難。
說實話,這些年圖書館、書店我沒少逛。2年前書城關門裝修時候我非常失落。這次重開之際,我滿心期待的過去,但最終抑鬱寡歡而歸。
在新裝修後的上海書城,我看不到一絲文化寶地該有的寧靜祥和。滿目玲琅的是店中店、華而不實的中庭通天書牆,以及擠破頭想著掙錢的小小美術館。
雖然如今商城過得都不好,連徐家匯太平洋百貨都關門的今天,我們也無從和孩子講訴曾經我們兒時聽大人說起的周華健的“寶貝對不起”的傳聞。
我作為美術生,過去經常去福州路買畫畫的材料,福州路也始終是我心目中的文化一條街。或許這裏有上海書城、有外文書店,有古籍書店。也或許這裏滿大街都是各種賣文具的小店。正如學音樂的人都常會去逛金陵東路的琴行一樣。
但福州路上真有一家老店,從我高中至今都未曾變過,這裏也承載著我很多兒時的記憶。在廣西北路的交界口的轉角處,這棟老建築下的一個小門,過去隻是立著塊招牌,租賃到期,五元一斤,如今人家卻有了個招牌“溫古文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