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風順的雙手像鉗子一樣，小晚疼得叫了一聲。
“你的手給我看看。” 小晚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小順不明就裏地伸出雙手。
小晚呆住了。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十個手指頭像十個又紅又粗的小紅蘿卜。食指拇指被磨得有些變形，所有骨結都過分粗大。整個手呈現出紫紅色，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凍瘡，有點已經瀕臨破潰。粗糙的皮膚表麵布滿了細微的裂痕。
驚訝、不忍、同情……各種情緒充斥在小晚心中。她鼻子有點發酸，小心翼翼地捧著這雙少年的手，顫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凍瘡。
“疼嗎？”
“不疼。”小順滿不在乎，“我每年要長，習慣了。”
小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打聽不知道，端敏居然是浮圖關的紅人。他把撲克帶到了浮圖關，幾張厚紙片上畫上夠曠凱，規則簡單易懂，隨時隨地可是坐下來開個小賭局，很快就成了浮圖關第二受歡迎的娛樂。隻要他們不太出格，將領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第一受歡迎的娛樂，則是……
“還是古代女子好，賢良淑德。在我們那裏，現代女子，也就是異人女子，別的不說，還沒定親，就要讓你做牛做馬。你要不給她們當奴隸呀，手都不讓你碰。”
一片歎息。
“這還好……願者上鉤嘛。更可怕的是，異人女子，個個癡迷減肥……你問什麽叫減肥，就是想當瘦子。不懂了吧？不明白吧？麵如滿月那是福相，可偏偏我們異人女子，個個要把福相去掉，圖什麽呀你們說？早年，我在京城青樓裏，有個相好，瘦的喲……快隻剩肋巴骨了……還要減。我跟她說，妹妹呀，你可不能再減了，再減狼看見你都要哭呀……它沒肉啊！”
哄堂大笑從馬廄裏傳來。接著是關於胖女人和瘦女人的不堪入耳的玩笑若幹。
小晚氣得一撩馬廄門口的破簾子。
眾人一驚，看清是她放下心來。端敏訕訕地解散了馬廄脫口秀，大家失望地離去。
“今天又有肉吃了？”他鬆鬆垮垮地跟她打招呼。
“端敏，除了黃賭毒，你能不能給古代人民帶點好？傳播點正能量？你就不怕人家笑話我們穿越人嗎？”
“嗨嗨嗨……您這叫怎麽話說的？什麽叫我不給古代人民帶好？我一人能代表穿越人嗎？我代表得了麽我？”他反駁道，“什麽叫我給古代人民帶黃賭毒？太小看咱們老祖宗了吧。知不知道什麽是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不知道吧。知不知道馬王堆漢墓裏就出土了骰子？拿來幹嘛的？別告訴我是確定誰吃幾碗飯的。毒……古人確實沒玩到，那是他們沒發現，魏晉時期有錢人可都是食用五石散的。五石散聽說過嗎？石頭沫子呀。古人連那玩意都能吸！還什麽……我給古代人民帶黃賭毒……我不碰毒品好嗎？再說了，他們要全是正能量，能被我影響嗎？他們應該出淤泥而不染……不……見淤泥而不染！”
小晚居然無力反駁。
大家在這兒破地方當兵拚命，平常連肉都見不到，也得讓大家夥聞聞肉湯好吧？不要太不人道。他認真地跟小晚說。我就不信你不想。
“你講葷笑話就算了，能不能不要黑現代女人，她們被黑的還不夠慘嗎？”
“我怎麽黑她們了？十個女人九個愛減肥，還有一個在減肥的路上。我說錯了嗎？您自個說說，她們是不是閑著沒事幹？人家古人減肥嗎？人家比現代人難看了嗎？人家比現代人還高呢！你說現代女人是不是吃的太好，慣出來的毛病？”他問，“你要是認識一個不減肥的20-40歲的現代女人，麻煩您回到現代介紹給我好嗎？我喜歡肉感點的。”
小晚一時沉默。
再說了，我說的是女人，你著什麽急呀？他靠在馬槽上，懶洋洋伸了伸長腿。
我是路見不平。她嘟囔了句。
感同身受嗎？他強調著受字，不懷好意地笑笑。見小晚臉色微變，他岔開話題，他到底還是怕風順的鞭子。找我什麽事？他問。
小晚扔給他一個紙包。有件事想問你。
謝謝!他抓過紙包打開大嚼起肉幹來。什麽事？哥們兩肋插刀也幫你解答。
你的肋骨也太不值錢了。她想。
她的問題很簡單，自從來到浮圖關後，她就去大街上找剛來時認識的那位年輕女子，想問問她在浮圖關生活的問題。不知道她的名字，找到她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她非常冷淡，還叮囑她以後不要來找她。
“為什麽她對我那麽冷淡？”小晚問道。
不可能吧？端敏腮幫鼓著問，誰跟錢有愁？
“錢？跟錢有什麽關係？”
“你沒問過順將軍？”
“問過，他不肯說。”
端敏憋住答案，咽下最後一口牛肉幹。
既然順將軍不說，我也不能告訴你。不然，將軍抽死我怎麽辦？他在衣服上擦擦手。
小晚歎了口氣，靠在對麵的馬槽上。
小心，那匹馬愛咬人哈。他提醒到。
小晚趕緊往前邊挪了挪，回頭一看，高頭大馬果然正對她怒目而視。她隨手抓了把草料，討好地送上去。馬高傲地甩了甩鬃毛。
端敏啊，你是怎麽穿來的？她問。
提這個幹嗎？往事不堪回首。他說。
我是跳少華山穿過來的。我在允州碰到的穿越人，是個醫生，說是怕醫鬧穿過來的。可大哥也沒告訴我，他怎麽過來的。實不相瞞，我當時得了癌症萬念俱灰，神仙說讓我完成自己的心願，才讓我過來的。等我明白什麽最重要就可以回去了。可來了這麽久，我的心願……連完成的邊都沒有。沒完成是不是不能回去？那你們都是怎麽過來的？說不定，咱們找找模式，可以回去呢？她說。
我是生意失敗，血本無歸。去山上求神拜佛，前腳求了個簽，後腳把簽一扔就穿過來了。端敏說，神態嚴肅。我認為是我對神明不敬，神明懲罰我才讓我過來的。以後我再也不亂扔垃圾……不……簽了。
你穿過來的時候，有神明跟你說話嗎？
他搖搖頭。一睜眼就是古代了，哥們以為宿醉被哥幾個捉弄呢。
換句話說，他的穿越模式跟自己不同，這下可麻煩了，找不到模式，怎麽回去呢？她沉思著。
你幹嘛想回去？回去你還得著癌症，這邊也許病就好了。再說，在浮圖關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還有什麽心願未完成？
她歎了口氣。我以為可以轟轟烈烈愛一場，結果……我喜歡的人並不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