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端敏，你在幹什麽？”一聲斷喝。
啪的一聲，一道黑影閃過，端敏倒在了地上。殷紅的傷痕赫然顯現在他肩上。他沒有叫疼，翻身跪倒。
風順立在不遠處。
“順將軍饒命，小人……不知錯在何處？”
“你剛才在做什麽？”
“小人……想請這位兄弟幫小人擦下背。”
“擦背？”風順高高揚起的右手早被小晚扯住，“你是什麽東西？知不知她是什麽人？”
端敏叩頭求饒。
“今天留你條狗命，下次再讓我看見，仔細你的皮！”他喝道。
風順寒著臉，親衛牽來馬。眾人頓作鳥獸散。端敏連滾帶爬地跑了。
“小順，你瘋了！”小晚追了上去，“你怎麽能打人呢？”
“他活該。”他說，“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那你也不能問都不問，上手就打呀？”
“難不成我還供著他，任他為所欲為？”他反問，臉頰上掛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酷。他翻身上馬，猛一踹蹬，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第二天小晚在夥房要了塊牛肉，來找端敏慰問傷情。她覺得風順太過分了，但讓他一個將軍來向小兵道歉肯定是不可能的，加上事情因她而起，她隻好像孩子闖了禍的家長一樣，代替孩子來道歉。
“……有人嗎？”
馬棚裏，戰馬吃草的吃草，搖頭擺尾的搖頭，還有的衝她噴氣。
“什麽事？”端敏抱著草料不耐煩地從馬棚後麵走來。他是專職在軍中喂馬的馬夫。
一見小晚，他立刻跪倒在地。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兄弟高抬貴手。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晚趕緊扶他起來，說明來意。
“小順平時不這樣的，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怎麽了。請多擔待些……傷好些了嗎？我去夥房討了塊牛肉，你吃吧。”
“小順……平時不這樣……” 端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她一番，恍然大悟。
“哦……兄弟放心，我很開放的，什麽興趣愛好都可以接受。不過……我跟你們的愛好不太一樣，你不要來找我就行了。牛肉呢？”
如此輕易的原諒，讓她一時無所適從。也許這個時代，太講究尊卑了？
端敏啃了一口肉，問道：“誰跟你說這是牛肉？”
“夥房的人說的。我去討牛肉，他們就給了我一塊。有什麽不對嗎？變味了？”
“……沒有……”端敏大吃大嚼起來，“你不用管，知道太多對你不好。好奇害死貓。”
她跳了起來。
“你知道好奇害死貓。你看過那部電影？”
“沒看過。”端敏旁若無人地吃著。
“你也是穿越過來的？”她驚喜地問，沒想到這裏可以碰見老鄉，保不齊他以前還是個明星呢？
“發配充軍？”端敏沒有回答，舔著手指反問，“還是舉家流放？”
小晚簡要介紹了自己的經曆，端敏聽說她是刺客，對她刮目相看。
“呦嗬……可以啊，哥哥我都隻是傷人，你都敢去刺殺祁王了。話說看不出祁王還有這個愛好……嘖嘖。”
至於自己，端敏隻說打傷了人，被發配過來充軍的。一句往事不堪回首匆匆帶過。
她追問端敏原來在現代做什麽的，怎麽穿過來的。端敏不肯多說，隻說自己是建築設計師。
裝修設計那種？她問，沒成想一句話打開了端敏的話匣子。
那是家裝設計師。哥是建築設計，決定房子蓋成什麽樣的。端敏抹抹嘴說，看在肉的份上，給你上上課。什麽是建築設計，懂嗎？巴黎盧浮宮金子塔，見過嗎？設計師設計的。中銀香港大廈，去過嗎？建築師設計的。這些地方太高端，你可能弄不明白，長城下的公社，聽說嗎？哥們設計的。知道哥們以前年薪多少嗎？說出來嚇死你。他一瞪眼。
多少？她問。
到了這地方，多少又有什麽意義呢？再多你花得上嗎？他說。錢財與我如浮雲。
他問小晚在現代做什麽。小晚告訴了他。
銀行白領啊？哪家銀行來著？**行啊，你們行長我認識。他靠在馬槽上，抓起草料擦了擦手。
你是A市人？她問。
他一皺眉，哥們像是生活在二線城市的人麽。
那你怎麽認識我們行長的？她問。
首都啊……**行總部不是在金融街那塊嗎，他們有個工程，哥們給他們設計的。你們行長還誇我設計得好呢。對了……金融街去過嗎？一看你就沒去過。前門往南，走兩站地……那地的風水，其實不咋地，但是全城的水都往那裏聚，水懂嗎？就是財呀……（此處省略五百字）
他終於砸吧砸吧嘴，給小晚一個怎麽樣我很厲害吧的眼神。卻發現小晚蹲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3個月，2個月？她記不清多久沒有聽過現代人說話了，金融啦，星巴克啦，融資啦，設計啦，離她那麽遙遠，比星星還觸不可及。現在，這些詞此刻像星巴克咖啡一樣，飄到了她眼前，散發著香氣，似乎她伸手一端就可以回到了那個曾經恨之入骨，又懷念不已的現代……
“嗨嗨嗨……這裏不適合睡覺哈”他不滿地打斷她的思索，“要睡回家睡去。”
“端敏，你是不是**人？”她抬起頭，露出的神情不是崇拜，卻是發現了什麽好玩東西的表情，“我最喜歡聽相聲了！你說的好好！再說一段吧。”
敢情他顯擺半天，她全當相聲聽了！他趕她走。
她立刻央求，答應再給他一塊肉。
端敏眨巴眨巴眼，下不為例啊。告訴你，哥們不是說相聲的。哥們是設計師。
知道知道。她點頭。對了，你的姓好少見，有什麽講究麽？
他清清嗓子，告訴你，記住了，哥不姓端。說出來哥們的姓嚇死你。
“滿族的老姓知道麽？八旗聽說過麽？哥們祖上是上三旗的。”
清穿文她最熟悉了。她精神抖擻地開始猜姓遊戲，猜了鈕鈷祿不是，富察也不對，赫舍裏也不對。上三旗還有什麽姓？不能是愛新覺羅吧？她瞪大了眼。
端敏咳嗽了一下，葉赫那拉。
小晚大笑起來。搞了半天，原來是慈禧他們家的。
笑什麽笑？尊重懂嗎？端敏道，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聽說過嗎？
“葉赫那拉……不是……端敏……不是……葉赫那拉*端敏……我不是笑你……我隻是……”她憋著笑，“那個……你可能記錯了。葉赫那拉是鑲藍旗，不屬於上三旗。”
“你是設計師，年薪很高，我知道。不過，長城下的公社是***設計的。你放心，牛肉我一定給你再帶一塊過來……我……我先走哈。”
她奪門而逃，跑出好遠才蹲在地上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