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錢,就討價還價。他想。
“一百兩,兩百兩,還是五百兩?開個價吧。”他把自己的出價早早亮給對手。
“五……五百兩?”小晚被他的出價徹底打亂了陣腳。
花五百兩買自己不去說書?花錢聽自己說書可以理解,不去說書,他能得到什麽利益?他圖什麽?她捕捉著狄雍的麵孔上的表情。除了對方前額細密的汗珠以外,看不出任何異樣。
“少爺,您這五百兩,隻買我不去說書嗎?”
“不然呢?!”
“不是……買我做妾或者通房丫頭?我不賣身的,我的賣身契丟在……”
“少白日做夢!你留在府裏,以前做什麽,以後還做什麽。”他厭惡地打斷她。
“少爺不是說不需要試毒了嗎?”
“誰說讓你試毒了?來蓮莊以前你在哪裏,以後你還滾回哪裏,不準踏進蓮莊一步!”他怒道。
褪雞毛?五百兩買繼續褪雞毛?她擰著眉頭,計算著古怪交易的利弊得失。
要想拿錢,現下就得說定。”
她抬起臉,迅速問到:“五百兩管多久?我若是七老八十,自然也說不了了。”
計算迅速出了結果。她不想做事有頭無尾,辜負觀眾。然而,她的確很需要錢。
他不耐煩的一揮手:“你說多久就多久。”話一出口立刻覺得不妥,改口道,“十年吧。”
“太長了。三年!” 小晚瞪圓了眼睛。
“八年。”
“三年半。”
“不願意……那便罷了。”
“四年一口價。一個時辰內,見到銀票。”
“成交。”他轉身進內室,竭力克製住自己。
“等等”小晚喊住他,“空口無憑。”
“我不會立字據的!”
話沒說完,小晚的手伸了過來,扯過他的右手,跟自己的右手擊了個掌。
“我相信少爺。”
他砰地一聲關上書房的門,好半天才平複胸中的憤懣。
很快他就冷靜下來,為自己失去理智後悔不迭。他並不心疼銀兩,隻想不通一點,明明不讓她去說書,是為了她的性命著想,怎麽最後反倒給她送銀子,像求著她?莫非自己真被迷惑了?他立刻翻開衝虛真經念了一百遍,心中稍定。
合上書頁,又想起今天她拍了自己的右手。
莫非她真像別人說的那樣?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見她。
至於銀兩,隻當打水漂,不,送給屎殼郎了!
蜘蛛俠,不,大漠蛛妖背對讀者,手中射出蛛絲,粘到高牆上,準備翻牆而過,牆下是被殺死的大惡人。他在完成行俠仗義的壯舉之後,終於歸隱山林,徒留背影。
小晚和穿著古裝的蜘蛛俠對視了一秒,修改了下他衣襟擺動的方向,把畫攤在窗上晾幹。
這是她製作的簡易連環畫的最後一副了,等晾幹、裝訂後,即可完工。
收了銀兩,不能再去說書,但對風順這樣的忠實觀眾,她始終心有歉疚。她決定等下次見到風順,就把畫冊送給他,順便向他好好道歉。為了銀兩,自己不能給他一個故事的結局。而這個結局,她希望畫冊可以給他。
至於書場的觀眾,小晚簡直不敢去想。她鼓了幾次勇氣,也沒走出狄府的後院門。
偏偏狄雍早就派嘉年把銀票送到了小晚手上,她想反悔都不行。嘉年眼裏的鄙視,真讓她有撕掉銀票的衝動,可是,她沒有這個資本。她還指著這些銀子當本錢,讓她在古代發家致富,擺脫拔雞毛的命運。
第一百次給自己勇氣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穿著說書時著的男裝走出狄府後門,向書場走去。
幾天不出門,大街上,竟然已是人間地獄。
幾天前,除了幾分冷清,街麵尚算平靜。如今,一路上到處是乞討的災民,渾身衣服沾滿了泥漿。托家帶小的災民,孩子嗷嗷待哺,哭聲不絕於耳。無人收埋的屍體,躺在街角,連條草席都沒有。家人自顧在旁邊哭泣,無計可施。丁點大的孩子,頭上插著草標,跪在街上。小晚剛給了幾個銅錢,轉過臉來,就被一群孩子圍住。費了好大力氣,才分開人群得以脫身。一問才知道,青州渠決口了,這些都是都是下遊青州各地逃荒的災民。
“城外人更多!”路人匆匆告知。
青州渠決口了?
小晚一拍腦袋,衝到糧鋪,糧鋪早已閉門歇業,門上兩個白石灰寫的大字:“無米”。
一問才知道青州渠決口後,糧鋪米價飛漲,不僅如此,每天還是無貨。昨天還賣了一個時辰,今天幹脆都不開張了。
“肯定是富戶,怕鬧水災無米將米搶光了!”
“挨千刀的!”
“買不到米,我們怎麽活呀?”
大家怨聲載道。
小晚問了問米價,再從懷裏掏出自己的畫的糧價起伏表,一對照。
“翻了兩倍!”
當初莊家吃進的時候,如果她跟進,現在她的本金也可以翻倍了。
她握緊了拳頭,仰麵看天,心裏兩行熱淚。
咦,古代不是不能囤積居奇嗎?
既然不能,為什麽糧鋪還是沒有米呢?
顯然,富戶以各種理由囤積糧食,隻要不賣,無人怪罪。至於回頭會不會悄悄放出存貨,就天知地知了。官商勾結,苦的隻有老百姓。
她歎了口氣。
書場老板一聽小晚的來意,差點沒跳起來。小晚好說歹說,奉上50兩紋銀,這才作罷。
老板說這幾日災民太多,生意不好做,幹脆歇業幾日罷了。
從書場出來,因為大街乞丐太多,小晚繞進旁邊的小巷回狄府。
“白先生,我家主人請你一敘。”
一位奴仆打扮的中年人,攔住了她的去路。身後不遠處停著一頂小轎。
“你家主人是誰?”
“我家主人身份尊貴,您一見便知分曉。”
“對不起,小人還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登門拜訪。”
“先生登台,無非求取富貴。見了我家主人,何愁沒有富貴。”
“對不住,我想求的……你家主人肯定不會有。”
風許定不會搞這一套。
小晚扭頭便走。
中年人麵色一沉,使個眼色,背後的四個轎夫向小晚背後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