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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盡黃沙不見金(四十三): 一切來得太突然

(2023-07-04 07:51:26) 下一個

四十三、一切來得太突然

他神情冷淡,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小晚靜靜盯著他的麵孔,發現當初的悸動已蕩然無存。突然,他抬眼望了過來,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小晚手指似被燙了一下,放下了簾子。

人生終須麵對。就這樣和美好的夢幻告別吧。

小晚深深吸了口氣,拿起畫軸,走上舞台。

 

書說到精彩處,突然刷的一聲,畫軸垂下,手吐蛛絲的大漠蛛妖赫然出現,一束蛛絲似乎要射出畫麵。

全場立刻安靜下來。除了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聽不見任何聲響。

小晚正沉浸在講述中,一抬頭,看見嘉年公子正立在書場門口。

她一楞。他是來抓自己的?

轉念一想,自己大不了就是滾蛋,輪不到他來鬧場。就在她一楞神的功夫,狄雍跟在嘉年後麵,緩緩踱進了書場。也許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他的眼神裏似乎帶有幾分好奇。

他站住了。舞台正中的小晚和他四目相對。

不知為什麽,一瞬間她有點尷尬和不自在。

流暢的講述頓了頓,小晚趕緊低頭輕咳,掩飾了過去,接著旁若無人的講下去。

狄雍對嘉年勸他上樓的勸告置之不理,站著目不轉睛盯著那副大家關注的焦點---大漠蛛妖吐絲圖。他聽著書,臉色越來越凝重。

隨著大漠蛛妖走火入魔後,法力達到頂點,壞人的幫凶被全數剿滅。一回書說完,觀眾熱烈的喝彩。

喝彩聲中,狄雍沒有吭聲,掉頭就走。

小晚正給觀眾施禮,看見他的背影,怔了一秒。很快,風順就過來,與其他湧過來的觀眾將她團團圍住。

 

二樓。

一柄剛剛正挑開簾幕的紙扇輕輕放了下來,簾幕重新掩住。

“今晚來的人,倒是不少。”

“殿下覺得可好?”

紙扇的主人反問道:“這回書,以前你可曾聽過?”

“不曾。小人常在書場、酒肆內混跡,誌怪怪談聽了不少,從沒聽過蜘蛛妖的故事。想是小人孤陋寡聞。”

紙扇的主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殿下,要不要送到府上?”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問。

“不忙,查下他的底細。他這故事,我聽來覺得有趣。”

有人匆匆忙忙衝上樓,對著簾幕外的人耳語了幾句。

“何事如此匆忙?”簾幕內的人帶著不悅。

“殿下,青州渠決口了。”

晃動的紙扇啪的合上。

“什麽時候的事?”

“說是今天晌午就決口了。傳信的人九死一生,差點回不來,剛剛才將消息傳來。”

“馬上回府。”

有人掀開簾幕,裏麵的人在眾星拱月中走了出來。

“讓樓下的風許也別看了,速速回營戒備。”

 

嘉年站在狄雍書桌前,快一柱香的功夫了。狄雍坐在書案前。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狄雍突然發問。

“她一心想攀高枝,如今求仁得仁。”嘉年回避了問題,“少爺您也去看了,這樣的輕浮孟浪、拋頭露麵的女人,不值得您放在心上。”

“她想攀附誰呢?”

“……隻有她自個清楚了。橫豎狄家是進不了她的眼的。”嘉年陰陽怪氣地說。

“你去跟她說,讓她不要再去說書了。” 思忖良久後,狄雍說。他的話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一絲感傷,似乎說的是個不相幹的人。

“算了,你把她帶來,我親自跟她說。”

話語裏的平淡讓嘉年大為意外,他仔細分辨著狄雍的表情,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可他的話,又即將讓嘉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少爺,她想去就隨她去罷了。何必阻攔,惹人怨恨呢?我已經與她說好,待她病好,就讓她離府……”

“她幾時生病了?”狄雍話裏的關切讓嘉年心裏一涼,“我何時說過,讓她出府了?”

嘉年梗著脖子,不願答話。

半晌,他才低聲道:“少爺,老爺說了,您應該學道修仙,清心寡欲。您若要婚配,也應擇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挑選侍妾,再不濟也得溫柔賢淑,知冷知熱。那個丫頭……哪一點配得上您?又哪裏能照顧好您呢?她眼裏隻有銀兩,恨不得掉錢眼裏了。就算那丫頭上輩子燒了高香,隻要她願意,哪怕有一點,嘉年也不會阻著少爺您的,可是……”

狄雍側過臉,臉色的表情變了變。

“嘉年”他穩住心神,緩緩說到,“放心,我沒有那個心思。如今,她再去說書,不光是張揚出去對狄府名聲不利,隻怕會給她招引禍事。你讓她盡快來見我,如果她不聽勸,再攆她走不遲。”

“你若不放心,她在府上從前做什麽,以後還做什麽。我不會再見她的。”

說完,狄雍走進內室,低頭擺弄起木器。燈光下,他的影子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嘉年步出書房,關上房門。

真要把她留下?如果她留下了,少爺真能忍住不見她?嘉年想。

 

 

小白拖著長長的白尾巴從她腳邊踱過,差點去啄小晚的腳。

“少爺,您說什麽?” 小晚不可思議地望著對麵的人。

一切來得太突然。今天一大早見到嘉年公子,她已經準備收拾包袱了,結果被帶到蓮莊,聽到這麽一句話。狄雍一襲藍袍立在門檻內,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以後不要再去說書了。”

“對不住,少爺”她不假思索地說,“我已經答應了書場的老板,要把故事說完。整部書隻差一回就可以說完了,無論如何,我也要讓大家知道蛛妖的下落。”

“書場付你多少銀兩?我可以付你雙倍……不,三倍。”

“這……跟銀兩沒關係……”

“那與什麽有關係?”他仰著臉,神情帶著一絲嘲弄,“書場的看客?數日前,你與他們素不相識。嘉年說你說書,意圖攀附富貴,莫非你不達成心中所願,誓不罷休?”

“……不是。”

他暗中鬆了口氣。

“我的確喜歡富貴。話說,誰又不喜歡呢?少爺您出身富貴,從小不用為銀兩發愁。可我們一到世上,打睜開眼開始,天天都得為柴米油鹽發愁。我們為什麽不能喜歡銀兩?憑自己的本事,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錢,為什麽不能喜歡?不過,我去說書,不是為了攀附富貴。”

“為了什麽?”

她一時語塞。答案是錢固然重要,主要看臉,次要看身材。

她掃了眼身材瘦削的狄雍。其實,狄三少爺長得也不錯,就是……跟自己一樣,也是病人。

“一時說不清。”她聳聳了肩,撒了個謊。

她輕飄飄的姿態,瞬間激怒了狄雍。年輕男人的心可以忍受謊言,無法忍受輕蔑,特別是一個明顯才智遠遜於己的年輕女人的輕蔑。

“你需要多少銀兩?”他冷冷地說。

“啊?……”

“我問,你需要多少銀兩,才能不去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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