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對著油燈,把帶著塑膠包裝的青黴素藥片一會兒拿近,一會兒拿遠,反複端詳。
“妮娜,藥片不是寶石,在燈下不會變色的。”小晚疊好她的衣物,說道。
“這就是異人可以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看起來沒什麽出奇嘛。”她把藥片都湊到燈火上了。
小晚跳了起來,把她的手移開。
“哎,小心!會烤焦的!”
“藥還會烤焦?”
“它不會烤焦,但它外麵還有層殼。見火就化。不能近火的。不過在火上烤,對藥也不好。算了,你記住它不能近火就行了。”
“這麽金貴?”妮娜咂咂嘴,“有那麽神奇嗎?怎麽昨天主人咳嗽,你不讓刮點下來呢?”
“這藥是救命的。”小晚說,“救命的!不是性命攸關的大病或者快死的那種傷不要用。不然真遇到大病,就沒有藥了。我隻剩這一片藥了。”
她含著胸,剩下的三片藥縫在肚兜裏,她有點做賊心虛。
她奪過藥片,把藥片塞到妮娜繡著椰棗樹的荷包裏。妮娜的荷包用了西域熏香,香氣直鑽鼻子,讓她想起醉仙窟。
“知道了。我的衣服都疊好了嗎?還有,怎麽還叫我妮娜?主人答應你留下的時候,怎麽說的?”
“女主人,您的衣服都疊好了。”小晚畢恭畢敬答道,“天不早了,女主人您該就寢了。”
妮娜脫下外袍,露出雪白的臂膀。
小晚伺候她睡下,然後熟練地在她床下鋪好毛氈和被褥,睡在地鋪上。
“這兩天,主人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床上傳來妮娜低低的聲音。”
“沒有。”小晚睜大了眼睛,再無睡意。上次主人偷偷摸進她們的房間,意圖不軌,結果被小晚的匕首劃破了胳膊。主人再也不提這岔了,隻讓她快點滾蛋。因為小晚之前獻上了靈丹妙藥---青黴素一片,再加上妮娜說自己需要侍女,小晚才得以繼續留下。
“主人很風流,可不是壞人。如果你再遇上他動歪心思,嚇唬一下就行了。不要再動刀了。”妮娜從主人那裏把小晚保下以後勸她。
小晚簡直不敢相信說話的女人是主人新娶的小妾。知道妮娜的身世以後,才有點理解她。
妮娜是一天也沒在大流士待過的大流士人。
她的父親是大流士商人,在京城娶了母親,她出生在京城。本來家境富足,誰想天有不測風雲,父親得急病去世。母親憂心如焚,不久也拋下妮娜去了。丟下妮娜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無依無靠。照顧她的父親的生意夥伴經營不善,虧了大錢。當時京城酒樓裏,盛行讓胡姬賣酒。她的養父就把她賣到酒樓裏,她就在酒樓裏跳舞賣酒為生。直到遇到同樣來自大流士的主人可憐她,把她贖下當小老婆,帶回大流士。
妮娜對主人,也就是自己的丈夫,有幾個老婆、情人全然不在意,反倒常說主人是好人。隻要聽人說起大流士,就興高采烈。一有機會,就拉著小晚讓她講未來的大流士。對她來說,回家是最重要的。哪怕那個故鄉,在十八年的歲月裏,她一天也沒有呆過。
也許因為他們是胡人,妮娜和商隊裏的人對小晚的異人身份並不關心。他們不理解,為什麽僅僅因為這些人來自未來,就要被抓被殺流放。
他們難道不想知道未來這裏是什麽樣子嗎?妮娜問小晚。小晚說,也許他們不喜歡那個將來。
為什麽不喜歡?妮娜追問。
也許……嫌未來的女人穿的太少?小晚有點詞窮。
穿的太少對男人來說不是好事嗎?他們為什麽不喜歡。妮娜更不理解了。
小晚說因為皇上不喜歡唄。討厭也就算了,最怕的是嘴上萬般憎恨,心裏各種欲望。就像這裏,到處追捕異人,黑市卻在炒賣異人帶來的藥片,還把異人女子專門賣到*院。
跟我們去邊城吧,那裏沒有京城繁華,卻有四方客商,沒有人在意你是什麽麵孔,頭發什麽顏色,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就是流放的囚犯,沒人關心你的過去,妮娜說。
會不會太危險?小晚問。
總好過京城和大都市,那裏到處都是追捕異人的兵士,妮娜說。
你去過邊城嗎?小晚問。
沒有。妮娜說,聽主人說的。
半晌,小晚說,好吧。
妮娜跟主人說小晚到了邊境小城,就離開商隊。於是,小晚跟著這支目的地是大流士的商隊先向北,在同州城出售了京城帶來的美酒,采買了布匹後,又一路向西,先坐馬車,再換駱駝,往邊境而來。
---兩個月後----
除了喝奶茶容易腹瀉,越往邊境風越大、人煙越稀少以外,沒什麽別的問題。
說起奶茶,小晚就一言難盡。每每想到妮娜對自己三圍的鄙視,小晚就窩心。她偷偷問過妮娜常吃什麽,妮娜眯著眼睛說多喝奶茶。
於是,小晚捂著鼻子,猛灌了幾天奶茶,直到腹瀉才作罷。妮娜知道後倒在床上,笑的花枝亂顫。
二個月了,快點到邊城吧,好吃點漢人的飲食。她在心裏呼喚。
快到邊境,商隊過了涼州城,這是邊境內最後一個大城池,出了涼州就是幾座關隘,各自把守一方。商隊決定走浮圖關,因為出了浮圖關,是一條有水草的小道,缺點就是去浮圖關之前,要先經過一片沙漠。為了通過沙漠,商隊修整了數日,喂好了駱駝,備足了幹糧和水。
在啟程時,還專門祈禱,請求神明保佑安全走過沙漠。
在涼州,小晚發現商隊進城的時候,給了守城的兵士賄賂。她問妮娜,妮娜說,出關的時候,都要給守城的賄賂,因為漢人在和關外的蔑兒乞部落打仗。
“跟蔑兒乞部落打仗,為什麽要收商隊的錢呢?”
“按規矩,不能讓蔑兒乞人進關內經商。”
“你們是蔑兒乞人?”
“不是。守城的兵士分不清我們和蔑兒乞人。”
“不是有通關文牒嗎?”小晚問。
妮娜用同情的眼光瞅著小晚,沒有回答這個邊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問題。
聽商隊的人說,祈禱時天氣不好,神明不讓我們穿過沙漠。但是主人說,再等冬天就要來了,路不好走。於是,商隊還是決定穿越沙漠,帶著絲綢和布料趕往浮圖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