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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盡黃沙不見金(五十二): 決裂

(2023-07-12 07:17:40) 下一個

祁王一合扇子,斂去臉上的笑。

大家順著聲音來處望去,隻見狄雍摔開嘉年的阻攔,大踏步走進堂屋來。他換了件天青色的袍子,蒼白的麵色襯得脖子上的瘤子更加發紅。

“大膽逆子!王爺麵前大呼小叫,還有規矩沒有?”狄老爺怒斥道,一邊給左右眼色。左右上前攔阻,狄雍利落地摔開他們,撲通一聲跪到在地。

“請王爺恕草民衝撞之罪。草民並非有意衝撞,實乃有內情告稟,一時情急。”

祁王點點頭示意他起身。

“不知賢侄有何種內情,急需告稟?”

“孟小晚已與草民有肌膚之親,是草民的侍妾。她性情乖張,恐難以入王府服侍殿下,草民鬥膽,請王爺另擇高明。”

“逆子,你胡說什麽!來人!少爺氣急攻心犯病了,還不快將少爺拉下去!”狄老爺麵色鐵青。

小晚的臉成了豬肝色。她沒想到狄雍在昨晚沒成功的情況下,還會來搞這一出。

“我沒有犯病。我所說句句是實,王爺可以查問我院中的小廝。”狄雍梗著脖子說到,“另擇新人為王妃賀壽,所損耗時日人力,草民也願代為補償,特獻上農政全書一本,內有新法煉鋼之法,請王爺笑納。”說完,他高舉一本書冊,恭敬地獻上。

不用看小晚也知道,正是昨晚她畫了插圖的那本書。

祁王細細翻看書頁,當看到煉鋼法和裏麵墨跡未幹的插圖,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賢侄尚未娶妻,血氣方剛,在所難免。本王豈能奪人之美。這份禮,本王先替王妃收下。以後王妃想聽書,再請孟姑娘過府一敘。”

狄雍驚喜過望:“草民拜謝王爺!”

狄老爺立著沒吭聲。

 

“慢著!”孟小晚大吼一聲。

堂上所有人愣住了。

“我不想做少爺的侍妾。”她轉過來,正對著狄雍,冷靜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不想待在狄府。昨天晚上什麽也沒有發生,你我二人清清白白,你心知肚明。”

狄雍想開口辯白。

“少爺,謝謝你一直對我的照顧,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的,但不是給你當妾。”

“我不喜歡你。”她緊閉雙唇,嘴角帶著殘酷的美麗。

狄雍僵在當場。他以為他告誡過小晚,她會引以為戒。沒想到她寧可踏入未知的王府,也不願留在狄府。更沒想到,她不僅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還告知所有人她的決絕。

祁王輕咳了幾聲。

“既然孟姑娘不願留在狄府,她又無賣身契在府上。本王請她過府,也無什麽不妥。本王替王妃謝過狄老爺和公子了。”

他施施然起身告辭,沒有端詳跪在地上的狄雍的麵色。

敗下陣來的將士,有什麽好看的?他早該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還是人嗎?”

小晚正忙著把僅剩的青黴素藥片縫到肚兜裏,聽到聲音,撿起衣物蓋好肚兜。嘉年站在門口,憤怒、鄙夷讓他的俊秀的麵孔有點扭曲。她掃了一眼,繼續收拾衣服,打好包裹。

“你說話呀!”

“難道我賣給狄雍做小妾,一輩子待在狄府,任你們欺壓就是人了?”她摔下手中的衣服,“你自己當慣了奴才,見不得別人過想過的日子,我不怪你。但是,我早就說過,天下不是隻有一個狄府,也不是隻有狄雍一個男人。他可以喜歡我,我也有權利不喜歡他!算了,你不會明白的。”

她做出放棄的手勢,這個輕飄飄的手勢像耳光一樣,徹底激怒了嘉年。

“你想攀龍附鳳我們自然管不著。可少爺從沒有錯待過你半分,你今日在堂上,有沒有替他考慮過半分?給他留半點體麵?你還有沒有心?”

小晚沉默了。如果狄雍今天沒有衝到堂上阻止,她也不會把話說的那麽絕。如果還有機會,她會對狄雍說聲對不起,但是現在,她寧願狄雍恨自己,也不想讓他心存幻想。

“你就當我是個沒良心的壞女人吧。”她決絕地說。

“你……”

嘉年無所適從。此時此刻,他明白惱怒不是因為眼前的女人想攀附富貴,而是她不想攀附自己認為的富貴,不想爬上那個男人的床。付出得不到回報固然可恨,有一點她卻沒說錯,當一個女人不需要你的付出時,奢求回報就顯得可笑。

“你以為蘭苑是好去處?憑你說的兩句書,在王府你就能青雲直上?你不過是一個粗使丫頭,賤民中的賤民。無論花費多少心血,也不會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你隻會從枝頭跌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惡毒的詛咒,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報複。

小晚本指望他說完就滾蛋,但是,聽到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

“王府是火坑也好,地獄也好,我也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決定。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沒有一切。但是,去哪裏,留在哪裏,該做什麽,該由我自己決定,不是別人!我最後再說一遍,我不是為了富貴才來這裏的!”

我是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才穿越的。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到底還是把最後一句話咽了回去。

瘋子。嘉年喃喃自語。他衝出院落,再也不想看見跟這個女人有關的一切。

 

香痕再一次從銅鏡中端詳坐在桌前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頜,此相主有決斷之力。

她裝做理妝,磨磨蹭蹭耗夠了時間,才轉過身來,施禮問安。

“將軍是此間稀客,今日登門,想必已經查證過香痕所說,知道香痕所言非虛。”

“你想要什麽?”風許單刀直入。

“我隻是一個傳話的女人,不配提條件。”

“讓你傳話的人要什麽?”

“很簡單,一個安全的保證。”

“若真如你所說,他已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了,為什麽還需要我的保證?”

“也許,良禽擇木而棲。他覺得那棵樹……不是梧桐。”

“給他保證……豈非是保證我殺父仇人的安全?”

“仇人?”香痕嗬嗬輕笑,風許怒目而視,她才止住笑聲,“將軍,如果不是國舅爺眼紅風家軍,進讒言讓皇上把風老將軍調到青州,你們怎麽會去剿匪?如果當初祁王沒有沉醉不醒,及時發救兵,老將軍怎會傷重不治,死在落峰山?雷公震威力再大,也隻發了一炮。將軍知道為何?因為落峰山的眾匪根本沒有不知道如何配製火藥。他們好不容易隻研製成功了一丸,隻能嚇嚇人。老將軍是被火器所傷,而那火器隻剩幾發了,根本就是強弩之末。所以祁王才能催骨拉朽,蕩平落峰山。仇人,究竟誰才是將軍的仇人?幾個強弩之末的匪徒還是朝堂之上的竊國之徒?”

“住口!”風許拍案而起,額頭青筋跳動,“念在你是弱女子,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以後好自為之。”

他扭頭就走。

“香痕提醒將軍,無婦人之仁才可成大業。”

“我也提醒姑娘一句,一個女人,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自作聰明。” 他沒有轉身。

侍女撲到窗邊,看著風許騎馬揚長而去。“姑娘,風將軍生氣了。”

“他會回來的。”香痕拿起紅紙,一抿紅唇,“男人是鷹,不要追得太緊,等他們在天上盤旋夠了,自會回來抓兔子的。”

“那邊……”

“如實回話。反正一日雷公震不響,他們就是安全的。”

“他們既然投靠了王爺,背靠大樹好乘涼,為什麽還要去求風將軍?”

“狡兔三窟,何況是人。世上我們看不懂的事多了,有些事,我們還是不懂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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