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公子盯著小晚送來的禮物,肺都快氣炸了。
一支湖筆,一冊沒有一個字的裝訂好的書。
他思忖了一會,還是把禮物呈給了狄雍。狄雍驚訝地看著書和筆。
嘉年低聲說,這是小晚送來的壽禮。他都不好意思說禮那個字。
“我的生辰,她如何得知?”
嘉年挪開臉,支支吾吾。
狄雍翻了翻書問,她還說什麽了。空空的書頁像空洞的玩笑。
她說,少爺懂得用意,不用多說。她還說,少爺煉丹不成許是好事。嘉年道。
為什麽?狄雍抬頭問道。
她說,豆症娘娘托夢給她,說丹藥裏有毒,不能多吃。
“有毒?什麽毒?中毒會怎樣?”
嘉年說她沒提。
“豆症娘娘托夢給她?不是上身?”
嘉年搖搖頭。
你退下吧。半晌,狄雍對著空白的書頁低聲道。
“午飯怎麽還不來?你去催一催。”
嘉年大喜過望,連忙退出去。反複琢磨禮物的用意。
窗外的微風吹來,翻開空蕩蕩的書頁。狄雍仔細端詳著,若有所思。
風許來了!他在一回書快說完的時候才出現,並且剛出現在門口,就跟人寒暄了幾句,就不見了。
小晚抑製住狂跳的心髒,草草了結了這一回書,迫不及待衝出門外。
風許沒有騎馬,跟一人遠遠走在前方,親兵牽著馬緊隨其後。
小晚客氣地圍繞的書迷們告辭,追了上去,遠遠的看見一行人,七拐八繞,繞進永巷去了。
風許抬頭,小樓門口紅燈籠高懸,正是遊仙窟。
“先生不是說是談雷公震的下落嗎?”
“知情人就在樓中靜待將軍。請將軍上樓,房門前掛了香草的便是。“來人拱手告辭。
風許猶豫了。電光火石間,義父臨死時的麵容,四散奔逃的兵士,雷公震得四處飛濺的石塊塵土在他眼前閃過。
他大踏步走了進去。
門推開了,風許走進了飄著香氣的房間,香氣異常特殊,不是脂粉味,也不是常見的熏香。濃烈而持久。
他想打噴嚏。
“將軍請坐,奴家早已備好了上等的好酒。”屏風後,閃出一個嫋娜的身影。
“多謝姑娘,我不吃酒。聽聞此處有落峰山雷公震秘密的知情人,方才到此。請姑娘將他請出來。”風許站了起來,拱手為禮。
“知情人如今不在此處。”香痕悠悠道。
“既如此我也不便久留。”
“將軍請留步。我雖不是知情人,卻的確是知情人托我給將軍帶話的。”
“什麽話?”
“將軍何不坐下慢慢聊。”
“多謝姑娘美意。慈先軍務在身,不能久留。”風許往門口走去。
“將軍心急,本不應攔。可惜,紅衣大炮的秘密將軍再也無法得知了。” 香痕慢慢踱到桌前,團扇輕搖,“雷公震真正的名字是紅衣大炮,乃是洛峰山匪首梁平所創,梁平乃是異人,本在天師教中軍師,天師教眾被遣散後,方逃到落峰山為寇。將軍知不知道,這梁平和雷公震的下落呢?”
風許的身影在門口凝滯住。
“雷公震已在落峰山一役中被毀,一眾匪徒皆被朝廷誅殺。我去了刑場,親眼所見。”
“雷公震不能發威是實,並非完全被毀,即便被毀,掌握秘密的人再造一個,又有何難?至於梁平眾人,將軍驗明正身,定是匪眾伏法無疑。隻是……梁平模樣如何,將軍在攻打山寨之前,定是了如指掌的。牢獄之中,斷然不敢有人李代桃僵。”
風許驀然回頭,冰冷眼神裏的質疑和驚訝一閃而過,迅速代之以平靜。
“無稽之談,姑娘何必多費唇舍,造謠生事,不怕禍從口出?”
“香痕一介弱女子,命如草芥,禍從口出不過好比碾死個螞蟻。隻可惜風老將軍,一生忠君愛國,死得不明不白。將軍為何不想想,當初去蘭苑求救時,祁王出來以後,為什麽要把傳令的小廝割了舌頭?”
“這與雷公震和梁平又有何關係?”他眉頭緊擰問道。
“將軍莫急,將軍要是知道如今梁平早已被人保了下來,連帶那雷公震的秘密一起藏在深宅大院之中……就不會這麽說了。”
不用抬頭她也可以感知到風許利劍一般的眼神,她搖動的團扇停了下來。
“如若不信,將軍隻要查下牢獄中關押匪眾的衙役有沒有橫死的,便可知一二。”
“你究竟是什麽人?”
“一個帶話的女人。”團扇在她美麗的下巴和脖頸處搖來搖去,似乎藏著許多秘密,呼喚你去解答。
“你想要什麽?”
香痕挑了挑眉,反問道:“現在,將軍願意坐下品杯清茶了吧?”
小晚直勾勾盯著紅燈籠下的招牌。醉仙窟三個字裏飛動的筆畫像鉤子一樣,把她的心勾得生疼。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她心裏呐喊著,哭泣著……呆呆立在門口,期盼著最後一絲希望。
她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清醒時,悄然落下的雨滴已打濕了她衣衫。
風許的馬依然栓在門口,他沒有出來。
小晚轉身跑開,她越跑越快,最後飛奔了起來。雨點砸在她臉上,毫不費力地就把費盡心思搞的所謂裸妝毀得一塌糊塗,布鞋早已濕透,一踩一滑,踏在石板路上響起滑稽的聲音。跑回狄府,她迫不及待地摔掉自己的布鞋,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床鋪上。她病了,發燒無力嗓子疼。
“你怎麽還不滾?”
看清嘉年公子的身影,小晚失望又無奈。除了胖大嫂噓寒問暖,還能期望誰來看望呢?
她舔了舔因發燒略顯幹裂的嘴唇,調整了下嗓音說:“嘉年公子不必著急。等奴婢病好,結算了工錢,自會滾蛋。不然,病死在府上,府上不是還得買張席子卷了我嘛。”
“你……別以為裝病能蒙混過關!”
“話說回來,此處是下等仆婦的宿處,嘉年公子為了趕我出去,竟不顧體統進了內室,站立床前,看奴婢衣衫不整,知道的說嘉年公子看不上我們這些庸脂俗粉,不知道的還以為嘉年公子有非分之想……”
“胡說什麽!”嘉年怒斥道。想想跟她生氣怪不值當的,他一甩袖子,“罷了,看你能裝到幾時?不是還要攀高枝嗎,等你不安於室,出去丟人現眼時,看你如何賴在府上。”
“隻怕讓嘉年公子失望了,奴婢以後不去說書了。”說完,她翻了個身,麵朝牆睡下,“公子請回吧,免得人多說閑話。”
嘉年一怔,猜她在外被人欺負或者吃了癟,幸災樂禍起來。想到等她病好,攆她走多得是借口。他冷冷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躺了好幾天,苦哈哈中藥喝了好幾天,小晚的感冒總算好了。病好了,她的精神麵貌也煥然一新了。她知道古代人對**有不一樣的看法,而且三妻四妾。可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男人**,哪怕他隻是幻想中的男神。風許就像一團美麗的幻影,當她發現幻影並不完美時,立刻就把它拋棄了。
一切就像打了個噴嚏,得了場感冒一樣,過程雖痛苦,來得快,去的也快。
“人生苦短,多的是帥哥。”
滿血複活的小晚思考自己以後的生活。說書她是不打算再去了,反正也快沒啥可講了,不過她突然想到酬勞書場還沒結算。人豈能跟錢過不去? 再說那可是她以後發家的本錢!
她立刻收拾幹淨,找個借口,出府討薪。府裏別人怎麽看,她已經不太在乎了,都快滾蛋了,在乎那些幹什麽呐。
陰雨綿綿,小晚撐著油紙傘,緩緩走在去書場的路上。
石板路上,行人稀少,街道空曠了幾分。
小晚歎了口氣,卻沒發現遠處街口,立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