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小晚對著一樹白裏透紅,蜜汁似乎馬上要被桃皮撐破的桃子,嘴巴都合不攏,“好多桃子!”
全天然、綠色有機、無汙染、無公害、非轉**的桃子!
這種桃子飽曬陽光,皮薄個不大(沒有化肥)、汁多,個個帶著豆蔻少女麵龐一般的粉嫩色,在綠葉的襯托下格外誘人。要吃這種桃子,最好的吃法是咬上一口,不揭皮,像喝飲料一樣把汁水吸光,然後再揭掉皮,一點一吃掉桃肉。連桃核,都十分美味。
小晚對著桃園裏的千果萬果壓枝低,張開雙臂發出哭腔。
“怎麽多,我怎麽吃得完呀!”
說到底還是要感謝流氓醫生。他想要小晚藏起來的藥,小晚總是不鬆嘴。眼看到了桃子成熟的5月間,劉大夫說,老大家有個桃園,可以讓小晚去看兩天果園,隨便她吃,不要她一分錢,吃得滿意就行。吃完,幫著采摘一下,賣賣桃子貼補下家計就可以了。
小晚在現代不是很愛吃水果,但在古代,生活艱苦,什麽反季節水果也沒有。她來到的時候是冬天,一片肅殺,好不容易等到春末夏初,桃子成熟了。
一個冬天外加一個春天,沒有吃過任何水果的小晚,看著這些水蜜桃怎能不食指大動?
小晚忙不迭摘了個桃子,小心地咬了一口,吸溜桃子汁。
吸了之後,她使勁跺了幾腳,恨不得繞著桃樹飛奔幾圈。
“太!好!吃!了!”她對著藍天大喊道。
美餐一頓之後,小晚幹脆爬到了一顆矮矮的桃樹上,就著樹勢躺了下來。一邊打著飽嗝,一邊繼續小口品著桃肉。即便撐的要死,她還是不想走。怪不得美猴王都是爬上樹吃蟠桃,吃一頓,喝點小酒,樹上睡一覺還真是……
她有點發困了。
“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逼到她的耳邊。
她剛想看看誰在桃園旁邊的馳道奔馳,不遠處桃樹桃枝猛地一顫,一根桃枝被折斷,無數成熟的桃子紛紛落地。
“誰?誰在偷桃?”她從樹上翻了下來,對著桃枝折斷的方向嗬斥,“你能不能輕點?桃兒都被晃掉了……”
一個穿著辨不出衣服顏色的男人騎在棗紅色的駿馬上,已經沿馳道絕塵而去。手中的桃核順手扔了出去。
“站住!你還沒給錢呢!”
大概聽到斥責,男人遠遠喊道:“對不住,姑娘,軍務在身,回頭再……”
他的聲影隱沒在道路的盡頭,後麵的話已經被春天的風聲吃了進去。
“回頭……回頭我去哪裏找你?哎,別跑啊,你!”
她徒勞地追了幾步,別說她體力不行,就算行,也跑不過馬。隻好停下來氣喘籲籲地指著對麵。
“……算你狠!軍務……軍務了不起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懂不懂?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懂不懂?……”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馳道罵完,啐了一口:“不要臉!”方才憤憤離去。
如果小晚知道,風許這一路飛奔所為何來,也許她就不會這麽氣憤了。風許從落峰山突圍,除了路上怕跑死馬,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喝了口水以外,再沒歇過腳。一夜奔襲,終於在天明時分到了允州地界,看見遠處桃林果木正盛,隨手扯了個桃子,啃了幾口。連馬都沒敢下,直接就進了城。
到了允州城內,他直奔刺史衙門。因為本朝吏製,各州府縣的軍備歸地方官節製,武官隻管訓練作戰,一不能調兵,二不能提供後勤給養。
沒想到,風許到了刺史衙門,卻碰了個釘子,刺史說本地府兵已經聽朝廷號令,全部歸祁王節製了。哪怕調一兵一卒,也需要祁王點頭。地方兵備不是都歸地方官節製,怎麽允州要聽祁王的呢?
原來,祁王是當朝天子的同母弟弟,一直鎮守南番,太後病危時回京探病。太後在病榻前,請求皇帝讓祁王換個近點的地方,好方便奔喪。皇上推脫不過,隻好把祁王的藩地改到允州。太後薨後,祁王就到允州就藩了。然而,聖旨要求所有南番的兵備不能帶離南番,但地方防衛和王府守備,可以由府兵負責。祁王可以掌管府兵,也隻有允州的兵丁。
刺史告訴風許,祁王來到本地不久,王府尚在修繕之中,他就在附近幾縣遊山玩水,哪裏好玩就住一段時間。這幾天,祁王正好住在允州有名的園林蘭苑中。要救人的話,就要趕緊去蘭苑。
風許立刻上馬,奔到蘭苑。到了蘭苑,他遞上風閔老將軍的武威將軍印信,讓守門的給王爺報信。怕報信的耽誤,他把身上的銀兩,全都送給了報信的。
祁王剛開完宴會,正在賞玩皇商狄家送來的一株五尺多高的珊瑚樹。聽過報信,看過將軍印信,他臉色凝重。
“風老將軍鎮守北疆多年,戰功赫赫,赤膽忠心,朝廷禦賜虎威將軍印信。本王一向心中佩服。沒想到青州彈壓渠工不力,被貶到林州,虎威將軍被區區幾百盜匪圍困至此。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可惜,可惜……”
他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表麵的茶葉。
“小人這就去把小將軍喊進來。”報信道。
“嗯?”祁王眉毛一挑,放下茶杯。
“王爺的意思……”報信的一時摸不準頭腦。
“今兒席上多飲了幾杯,有點頭暈,我得去歇歇乏。沒有要事,不要吵醒我。”祁王伸了個美美的懶腰,施施然往後院去了。
報信的愣在當地,他趕緊偷偷問給總管:“王爺和風老將軍可有嫌隙?”
“從未聽說。”
“那到底風將軍的事,算不算要事呢?”
“嗨,你隻是個報信的,信都報給王爺了,剩下的別管那麽多了。”
報信的硬著頭皮出來,告訴風許王爺酒醉未醒,還把風許的銀兩全都退還給他。
風許一見報信的退他銀兩,仿佛五雷轟頂。他堅決不收銀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林州幾百條人命困在落峰山,人命關天,懇請大哥再進去通稟!”他苦苦懇求,“若有怪罪風許願一人承擔,絕不連累大哥。”
風許以膝前行:“小人願以千金相贈,以身家性命擔保。求大哥救人一命。”他對著報信的磕了個頭。
“哎,並非……王爺酒醉未醒。你快快起來,等明日……”
“幾百條人命不能等!見不到王爺,小人就一直跪在這裏。求大哥通稟!”
報信的為難了,隻好一扭頭進了門,閉門不出。
風許臉色鐵青,跪在地上,幹裂的嘴唇緊緊抿著。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他一旦後退……他不敢再想。
他抬頭看看蘭苑雅致的紅門門口的石獅子猙獰的臉。
不會的!一定會開門的!
他繃緊身體,竭力將沾滿了血汙的戰袍理得平整,端端正正地跪在蘭苑門口。
行人路過,紛紛駐足圍觀。
吃飽了鮮桃的小晚,此時挎著滿滿一大籃子的桃子,兜兜轉轉,來到蘭苑前麵的大街上叫賣。
她擠進人群。
“那個人為什麽跪著?”
“聽說好像是求救兵的。”大家指指點點。
起風了,風揚起起灰塵,眾人掩麵躲避。
“怕是要變天了?”
“是啊,悶熱得很。”
有人散去,有人過來。
他依舊跪在那裏紋絲不動。
小晚盯著他陽光頎長的影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