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十七、占領華爾街（二）
“百分二十五……是什麽？五五數之得二十五，我明白。百分之二十五，是何意？”他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求知的眼神。
她愣住了。她幾乎在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消遣自己，可那求知欲又那麽真誠，騙不了人，以至於她都忘記打量他右邊貂裘領子下鼓起的瘤子。
“是……是……”冷汗從她額頭冒了出來，“就是……就是個數而已。”
“何數？”
“以一百為一份，每份做一，其中的二十五份，即為百分之二十五。”
“原來如此。這種計數法，從未聽過。你從何處聽來？”
“……胡……胡商用此法計數，尤利……尤其是數字繁雜之時，用此法計算份數，甚至便利。”
“我朝多用幾成計算份數，此法分成百份，如此便精細。胡人精明如此？”
“自然，胡商奸詐。一份利都不肯錯失。”
“你用此法，計算什麽生意得利呢？”
她盯著他的雙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分明隻有好奇。她咽了下吐沫。
“……奴婢沒有生意。隻是算算若做小本生意，可以得利多少。”
“什麽生意？”
“反正也沒做……”
“綠豆？還是黍？”
她吃驚地抬起頭，用眼睛丈量了下書案和門的距離。
“如何能得利百分二十五？”
“現價買入……”小晚盡量用能找到的古代詞匯，遮遮掩掩地給他解釋了下糧食投機。她心裏提防著對方問“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辦法？”“哪裏預測出的價格走勢”之類的問題，正在心裏編織一位高瞻遠矚的胡人糧商形象，連名字都要編出來了。突然，她看見公子臉上一抹笑容。沒錯，他竟然笑了，笑容裏甚至沒有嘲弄的氣息。
“你平日都用此法消遣嗎？”
“公……子何意？”
“本廷嚴禁囤積居奇，倒賣糧食。違者輕者充軍，重者斬。如果不禁，豈止百分二十五，更多你也可以賺得。”斬字像石頭一樣瞬間把小晚擊倒在地。
“什麽？”
“本朝聖祖立下的規矩，平民買糧食不超2月家用，糧鋪賣糧食也不得超出此限。超過既要登記造冊。若查出，你多買為囤積居奇，嚴懲不貸。聖祖不喜商人，又最重糧價，故本朝規矩立的嚴。連府上遇到荒年，都不敢囤積居奇，倒賣倒賣。”
“既然不能囤積，為啥價格有漲跌。”
“總有大戶人家想多存些糧食，度荒年，不過，拿出來賣就不行了。”
不能拋售，那不是貨到家頭死嗎？大戶人家隻是利用價格敏感，多存平價糧食，那不是真正的土老財嗎？！
“你這種寫寫算算消遣，甚是新奇。下次有新奇的數法和算法，記得告訴我一聲。轉告嘉年就可以了，他會讓你進來。對了，豬油膏的事……”
他用手把案頭的書推開，往內室走，看起來心情不錯。走了幾步卻發現女人沒有跟上，一回頭，隻見對麵的女人雙眼望天，滿臉痛苦。
“姑娘，你可是身體不妥？”他問道。
“沒事，我有點累。想一個人靜靜。”小晚痛苦地搖搖頭。
整個白天，小晚反應遲鈍，有幾次甚至要少爺叫她，她的眼珠才轉一轉，動手在三少爺的熬煮的液體裏合麵一樣和兩下。連當初驚到她的那些愛死愛慕工具，她也視若無睹。地上擱著十數個大木盆，裏邊盛著各色染料和價值連城的香料，她也沒事人一樣從上麵跨過去。
三少爺在自己的內室裏準備各種材料，在後院寶塔一樣的東西旁邊的灶上起鍋，熬煮皂角液和豬油。從頭到尾幾乎都是一個人在忙乎，不過他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麽不滿意。除了偶然問下小晚，多數時間自己照著方子熬煮，試驗，等待，在紙上寫寫畫畫。。。。。。不亦樂乎。
直到送晚飯的仆人拉響鈴鐺，小晚才如夢方醒。她跳了起來，提醒少爺該吃飯。三少爺說了句你先去吃吧。她立刻告辭回廚房吃飯了。出門的時候，嘉年公子迎麵走過。
“你去哪裏？”
“回去吃飯。”
“吃吃吃，就知道吃。為何不提醒少爺該吃飯了？”
“我說了。少爺不理。”
“你不會多說幾次嗎？不是你，少爺怎麽寢食難安？”嘉年公子怨恨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個窟窿。她縮著頭，不答話起來溜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小晚偷偷把自己驗算的草紙全部填到灶火裏燒了。一邊燒，一邊淚流滿麵。
天殺的古代，糧食竟然隻是用來吃的！不能倒賣！不能投機！
房子隻能用來住也就算了，古代沒有流動人口。沒有股票，搞不了資本市場也就算了。沒有期貨，發不了大財也就算了。連倒賣糧食也禁止，不能賺錢，還要種糧食幹什麽？這些愚蠢的古人，簡直愚不可及！
她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想別人穿越都吃香喝辣，自己來到這裏，別說過好日子吊帥哥了,連正常人都不如。不能販賣現代科技（怕追殺和做雞），不能利用現代知識發明創造（不保護知識產權），不能囤積居奇，不能賣空買空（要問斬）。偏偏自己除了點鈔，賣點金融理財產品啥也不會。還真讓劉大夫那個流氓大夫說著了，自己在這個世界，就是個廢人嘛!
難道自己一輩子在廚房裏褪雞毛？老天爺，我的確愛吃雞翅，但我不喜歡褪！雞！毛！
她在床上轉輾反側一夜，帶著黑眼圈又去三少爺院裏報道。嘉年對她有意見，許久不給她通報。她站在廊下靠著柱子發呆。神仙說，等自己明白什麽是最重要的事，就可以回去了。也許，神仙讓自己來這裏，隻是讓自己活下去，明白生命的可貴？
自己以前光想著掙錢，房子首期沒攢夠，身體也出了問題。也許神仙讓自己關注身體健康？
也不知道病能不能在這裏痊愈，生活質量先下來了。想提高生活質量賺點錢，居然難比登天。話說回來，也許神仙想讓自己明白不投機的賺錢方式？
她轉念一想，金融是雙刃劍，古人沒有太多發財機會，在金融市場傾家蕩產的機會也少了很多。說不定，神仙是反華爾街人士，想讓自己認識金融屆的醜惡。想到投行人士輕蔑的嘴臉和華麗的裝束，她也義憤填膺，不禁高舉雙臂，喊道：“占領華爾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