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十六、占領華爾街（一）
青磚地麵清掃得非常幹淨，仍然可以看清縫隙裏的泥土。畢竟是沒有地板的古代，小晚又一次懷念厚厚的柔軟的地毯踩上去的腳感。她閉上眼睛開始遐想……
管家在旁邊輕咳了一聲。
她趕緊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還跟剛才一樣，分毫不變。她沮喪地低下頭。
狄老爺端坐在書案後，翻開一頁書：“想清楚了？”
“老爺，奴婢想得很清楚了。豬油膏的做法，奴婢已經原原本本告訴您了，絕無隱瞞呀。”
“少打馬虎眼。”狄老爺翻過一頁，繼續讀書，“誰問你配方了。說的是，讓你想辦法變變顏色，做得硬實一些。怎麽，不願意？”
狄老爺不愧是商人中的老狐狸，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把豬油膏推出市場，隻是在府裏試用。另外，送了一些給老客戶，隻說是暹羅國客商拿來抵債的，一來試用，二來收集用戶反饋。試用中，嬌貴的老客戶們紛紛表示好用是好用，就是軟了點，顏色難看了點。提升賣相是商品受歡迎的關鍵，於是，小晚又跪到了這裏。
“老爺折煞奴婢。奴婢也就是運氣好，才找到做豬油膏的辦法。做成這樣，祖上已經燒高香了。變變顏色什麽……奴婢實在不善染色，愛莫能助……”
啪的一聲，老爺合上書本，叫了聲管家，跟著一個藍布包就被扔到了小晚麵前。正是她包裹她那寶貴的10兩紋銀，藏在老鼠洞裏的藍布包。她以為藏得天衣無縫，結果人家一轉眼就搜了出來。
“還想不想要？”
“想，想，想。”
“想清楚沒有？”
“老爺，奴婢，真的不知道辦法呀……您就是拿走，或者殺了奴婢，奴婢也做不出呀。”她登登地磕起頭來。天殺的，磕頭還不是一般的疼。
“管家，拿我的名帖，請刺史大人過府一敘。”
“慢！……奴婢可以想想辦法，隻是……”
“隻是什麽？”
“實不相瞞，這豬油膏裏有份材料，此處很難得。我也是多次熬煮，才成功了一回。要想更硬，必須重新熬煮皂角液，多次試驗方可。”
“廚房的活你暫且放下，我會告訴周大娘的。”狄老爺打斷她，重新翻開書頁。
“奴婢說的不是這個，熬煮皂角液，需要大鍋，灶火。這些不是最難的，難的是並不確定每次都可以成功。奴婢真真不懂染料，即便試驗，也需要幫手。如果有個熟知染坊、或者香料手藝的夥計幫忙，可以事半功倍。老爺就算送奴婢去官府，奴婢沒有幫手也做不出啊！”
狄老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書本。他沉思了一會，方說道：“你回去吧。”
她瞄了一眼狄老爺，看他似乎沒有拒絕，趕緊行了禮，退了出來。
寒風瑟瑟，院中枯荷抖動著葉片。
小晚無奈地站在廊下，像荷葉一樣發抖。
本以為狄老爺會找一個懂染料或者香料的夥計給自己打下下手，沒想到狄老爺傳話讓她來找三少爺。孟小晚實在不理解，老爺為啥要讓少爺做這種活。轉念一想，狄老爺也許是怕配方外泄，還有誰比親生兒子更放心呢？
“老狐狸！”她恨恨罵了句，跳著腳在三少爺緊閉的屋門外等待。
雖然她是奉了老爺命令而來，但三少爺忙著的時候，誰也不敢打擾。就算到了吃飯時間，給他送飯的人送到門外，也隻能拉拉門上的鈴鐺，通知小廝。小廝接了食盒以後，送飯的人並不能拍拍屁股就走，要擺好條案，擺好飯菜，等他吃完，才可以收拾碗筷進食盒離去。
如果吃飯準時，這一套雖麻煩點，也還好。偏偏這位少爺有個壞習慣，吃飯從不準時。讀書或者做事時，別說小廝，即便是伴讀的書童嘉年公子也隻能輕聲提醒他一兩次，如果催得急了，提醒次數多了，就會被罵甚至趕出去。
於是，給他送飯的下人，隻得坐在廊下，曠日持久的等。好不容易等他想起吃飯，飯菜早已冰涼，送放的下人還得再一路小跑，跑回廚房重新熱了再來。一聽說給三少爺送飯，廚房所有的婆子都想躲。
本來大戶人家一般非常講究作息飲食的時辰，狄老爺就是這樣，他從來都是五更起，二更歇息，除了出外應酬，三餐從不誤時。聽說夫人故去以後，他不眠不休三天，之後就又按照這個時間作息了。出外做官的大少爺和在外看管生意的二少爺一旦回家，也要按照這個時辰作息。聽胖大嫂說，連家眷都不能睡懶覺。偌大一個狄家，獨獨三少爺可以不受限製，不僅吃飯不準時，作息也不定時，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也許這就是恃病而驕吧。
等了半天的小晚暗暗慶幸自己不用給這變態天天送飯。她哈了口氣，搓了搓手，看門也沒有開的意思，幹脆撿個避風的牆角坐下，掏出自己畫的糧價走勢圖，填上最近兩天的價格，反複研究，同時掏出另外一張紙，做紙上交易。她按現價入市，10兩銀子購買綠豆，再按漲勢估計了賣價，計算一買一賣的收益。然後，再換另一種糧食，再次演算。
“十五日均價，百分之20。四五二十，14兩。20日均價，百分之25。五五二十五，那就是……”
她菜色的臉頰上多了一層粉色的紅暈，竟然為她平添了幾分女性魅力。
“大膽，何人驚擾公子？”嘉年公子一臉怒容，站在旁邊瞪著她。
她剛才心裏樂開了花，旁邊的門打開，她竟然渾然不覺。她胡亂揣起紙張，給嘉年公子見禮說明來意。
嘉年公子白了她一眼，進去稟報。
“下次在門外再嘀嘀咕咕，驚擾公子，仔細打斷你的腿！”進門時，他冷冷地說。
不待小晚分辨，他就退了出去。
三少爺一襲白袍，端坐在書房正中，此時他眼神放空，盯著前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小晚猶豫了一會，輕聲見了禮。
她的聲音仿佛把三少爺驚醒，他盯著她看了一會，一臉茫然。
小晚忙把自己的來意和老爺的意思說了一遍。
“知道了。”他點點頭。卻沒有進一步的表示。好，還是不好？願意幫忙，還是不願意？
小晚吃不準他的意思，又不知道該如何追問。踟躕間，年輕人突然發話。
“百分二十五……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