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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之花---第三十一章:冬天的雨

(2018-05-15 07:20:32) 下一個

第三十一章:冬天的雨

    我緊貼著門板,急促的喘息聲在耳邊回響。教官宿舍,嚶嚶哭泣,安慰,旅館,高淑恒慘白的臉色,走馬燈一樣在我臉前晃過,攪成一團黑漆漆的肮髒的東西,讓我從內心深處感到作嘔……突然,一聲尖厲的女人叫聲劃破了濃雲深鎖的天空,穿透了薄薄的門板,把我從紛亂的思緒中急不可耐的拖回。

   

    我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她叫的是什麽。然後當即意識到,出事了。

   

    女人那一聲叫得是“範德貴!”

   

    這是範隊長的大名。

    跟著是一通夾雜著方言詞匯的哭罵,不是江浙口音,也非四川官話,聽不大懂。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那充滿憤怒控訴的叫罵和句尾長長的哭腔,早已把她麵臨的困境向大家交待了個大概。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忍不住把眼睛貼到門縫上,外麵圍上了一圈過路的閑人,有的還樂嗬嗬地看著戲。圈中,範隊長正黑著臉,拉扯一個坐在地上,哭罵不止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坐在泥地上,袍子下擺全是泥漬,卻一邊掙脫他的拉扯,一邊使勁揮舞雙手,凶悍地抓打他的胸膛和臉頰。範隊長的帽子不知到哪裏去了,臉上赫然帶著幾道紅印,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活該。我撲嗤笑出了聲,心裏為範太太的撒潑暗感痛快。以前同學們還說範太太太厲害,不好打交道,現在看來,厲害還是有用的。

   

    “哎呀,打起來嘍索。”老板帶著一臉喜色,幾個跨步,站到門檻邊。

    我收斂了心情,也閃出店麵。周圍的人越圍越多,路都幾乎被堵實了,到處鬧哄哄的。現在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我深埋著頭,擠過人群。沿途不斷看到聞風而來的路人,向著衝突的中心,好奇的擁去。

   

    路上有全副武裝的憲兵,巡邏而過。看見前邊路堵了,他們也往前邊走去。我低著頭,給他們讓路,然後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搭船到了磁器口,我也顧不上買花生和其他吃的,一路緊著往訓練班趕。走著走著,沉沉的黃褐色天幕下,竟然飄起了雨絲。

   

    重慶冬日裏,十天倒有九天是陰雨天,但雨都不大。我把早上買的丁丁糖揣好,手搭涼棚遮著頭,衝進雨裏。

    雨漸漸大了起來,冰涼的雨水順著我的頭發往下滴,冷風一吹,我禁不住打起了冷戰,趕緊把步子又加大些。

   

    路上一個打傘的行人和我擦肩而過,“葉雅紋?”,那人驚喜地扭過頭來。

    我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宋教官。

    “今天輪到你外出啊?也不帶把傘,看淋成什麽樣了。”寬大的黑布洋傘頓時把我給遮了個嚴嚴實實。我狼狽地擦擦流到臉上的雨水,正要摸索手絹,一方潔淨的白色手帕遞到我麵前。“快擦擦,當心受寒。”他熱心的說。

    我搖搖頭,教官的手絹我可不敢用。我自顧自摸出了自己被雨水浸的半濕的手絹,擦了擦臉。

    他的手尷尬的伸著,頓了頓,隻好收了回去。“就你講究多。”語氣雖然帶了一絲不悅,還是很客氣。

    “不是下午四點才銷假嘛,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別的女生出來一次,大包小包的買東西,你怎麽空著手啊。”他好奇地掃視著我。

    “我買了,我買了丁丁糖呢。後來下雨了,就幹脆早點回來了。”我心虛地反駁,一抬頭,正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眸,他的眼裏似乎蒙著一層霧氣,又閃爍著一種很陌生的東西。他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盯著我。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低下頭,脖子根隱隱發熱。

    我攏了攏耳後頭發,“教官,你沒有回家過年啊?”

    雖然沒抬頭,我清楚地感覺到他笑了一下,“在市區和在班本部,對我都差不多。姐姐他們也是在班本部過的年。去市區,不過是看看親戚朋友。”

    “哦。”我哦了一聲,再也找不出什麽詞。隻急切地想離開,“教官,你要出去吧?那我不妨礙你了。”我看了一眼傘外雨簾,準備再衝進去。

   

    “開什麽玩笑!雨這麽大,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說一把扯住我的袖子,用命令的口氣說。

    “這裏離班裏沒多遠了。我跑幾步就行了。”我甩掉了袖子,怕他堅持,我幹脆一眯眼,又衝進了雨裏。把他的喊叫留在身後。

   

    跑了沒幾步,我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了。

    宋教官的臉上掩飾不住的生氣,“你怎麽這麽倔呢!”他拉過我的手,把傘塞到我手裏。自己掉頭衝進雨裏。

   

    他的手掌很溫暖,我凍得略顯僵硬的手被他一拉,仿佛被燙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跑遠了,隻留下我在雨中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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