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宇的浴室

“1945年，我認識了一個比我小一歲的叫安的女孩。”

這就是黃仁宇的回憶錄《黃河青山》開篇的第一句話，雖然安也許並沒有愛過他，雖然他們最後也當然沒有在一起，當把她放在磚頭一樣厚的回憶錄的開頭，連接半生的回憶，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黃的家庭到了49年的話，不是地主也是小資，18歲到南開大學的時候，也是風華正茂的小帥哥一枚。但是，安的條件比他更好，無論外貌，家庭還是學曆。安的家裏用英文或法文交談，家裏每一層都有浴室。黃仁宇深感自卑，又深陷其中，不想自拔。發現安並不愛他以後，黃仁宇沒有斷然放棄，而是選擇了我們看來不大地道的做法，同時和另外一個女孩子接觸。有一次，女孩子被他偷帶入他的營房（當時他還是國*民*黨*軍官），躺在他的床上休息。女孩子很喜歡黃仁宇，向他發出了信號。他說，那可以嗎？女的說，隻要你和我結婚就行。黃仁宇腦子裏第一個跳出來的居然是女孩子家狹小的空間和必須共用的浴室，他想到如果上了床，那就要結婚，如果結了婚，以後要過這樣的生活，就要和別人共用浴室。。。。。他的熱情頓時冷卻了下來，做了柳下惠。

這個女孩並不是窮人，至少和黃條件相當，父親是生意人。她和安一樣是上海聖約翰大學的畢業生，隻是不如安漂亮，也許化的妝不如安精致。雖然黃後來和這個女孩沒有任何結果，可女孩子無論如何想不到關鍵時刻，黃仁宇否定她的原因隻是她家裏沒有足夠多的浴室。

黃仁宇的實際和勢利讓我很失望，他可是黃仁宇啊。怎麽可以這樣？如果黃仁宇站在非誠勿擾的舞台上，敢亮出這種想法，最後除了磚頭，他什麽也帶不走。“你怎麽老想著女方家有沒有浴室呢，你自己家裏有浴室嗎？”（實際上是沒有的）“你應該想到的是給她帶去幸福，如果你真正愛她的話。你應該為自己沒有改善她的生活而感到羞愧。” “你是不是想吃軟飯？你以為你是誰？”

可是，這就是人性。也許的確黃仁宇有點猥瑣，在這一點上。但麵對婚姻，這樣的盤算無所不在。我有個熟人，就因為女方是學生物的，覺得人家可能收入不好，而不去相親見麵。也許盤算的根源的確是不夠愛。但是愛，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再後來，黃仁宇考去了美國讀參謀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後，他又從學士讀起，花了10年拿到曆史學的博士學位。等他生活安定下來，才碰到了後來的妻子格爾，結婚的時候，他年方48歲。格爾可能經曆過失敗的婚姻，帶著2個孩子。黃仁宇這次展現出了寬廣的胸懷，他的回憶錄封麵，寫著獻給他的2個繼子。他和格爾相濡以沫，感情甚好，直到離開人世。黃仁宇終於得到了自己的浴室，也得到了自己的幸福，雖然代價也不小。

想要浴室，就去追求。隻要不在這個過程中傷害別人就好。正如黃仁宇當年做了柳下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