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2)
2014 (1)
——王亞法
上次回國,正好遇上文友龐榮棣女士的新作《申報魂》出版,我應邀參加了她的新書發行會。
《申報魂》是寫史量才的,因為作者是史量才正房龐氏的侄孫女,是史家的晚輩,所以許多資料讀來翔實可信。
史量才是《申報》的董事長,也是中國新聞史上為爭取新聞自由而捐軀的烈士。他留下一句擲地有聲的名言:“人有人格,報有報格”。為捍衛新聞自由,他挺身與蔣介石爭辯,當蔣怒氣衝衝威脅他:“不要把我惹火,我手下有一百萬軍隊”時,史量才竟鐵骨錚錚地回答:“對不起,我手下也有一百萬讀者。” 不惜和蔣介石翻顏,也因此於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三日,在杭州度假回滬時,被戴笠派特務殺害。
像這樣一位中國新聞界的偉人,自一九四九年後,竟然被人刻意地遺忘了,這是中國新聞史的悲哀,也是中華民族文化史被刻意割裂的傷痕。
我佩服龐榮棣女士鍥而不舍的毅力,二十多年前,她將撰寫史量才的的初稿給我看時,因為我那時還在體製內的編輯位置上,象現在所有拿老板工資吃飯的人一樣,腦子裏灌滿紅水,誠懇奉勸她,此事不可為而莫為,因為“筆杆子”和“槍杆子”是我黨的兩大法寶,宣傳史量才,有削弱黨的“筆杆子”之嫌,會引火燒身的。龐榮棣卻沒有聽信我的忠告,鍥而不舍,知不可為而為之,終於窮二十多年的精力,用她的不倦之筆,寫出了《一代報人史量才》、《申報魂》等一係列著作,並得到了體製內外有識之士的認同。遂使他們想起,在上一個世紀的二十年代,我們民族有個叫史量才的鬥士,曾經為新聞自由而和黑暗專製抗爭,並為之付出熱血。
新書發行會上來了許多新聞從業人員,大家的發言十分踴躍,尤其是新聞界前輩丁錫滿先生的發言,特別感人。他曾是“新聞謊言製造機”的操作員之一,如今已經從《解放日報》總編的職位上退休了,他的發言,猶如卸了裝的演員在訴說在舞台上演戲時的荒唐,這些話使我聯想起《人民日報》退休總編胡績偉先生近年來的一係列文章,使人感覺到,一個有良知的人,在這個充滿著謊言和虛假的體製內服務,其內心的掙紮有多麽痛苦。我希望他們在撰寫回憶錄時能將這份心跡記錄下來,因為我們的新聞界再也不能這樣荒唐下去了,再也不能貽誤子孫了。
在丁錫滿先生的身旁,坐著一位穿著平凡的老先生,他的出場似乎頗受年輕記者的尊敬,在整個會上,他的發言很少,在臨將提前離場時,才勉強說了幾句不痛不癢話,其中一句好像是:“我對史量才也所知不多,當年我們教課時隻是把史量才用作比較,證明國民黨在新聞事業上的黑暗,共產黨的正確。”
我不是新聞界的人,我不認識此公,我悄聲問身旁的年輕人。他告訴我這就是複旦大學新聞係主任,大名鼎鼎博導丁淦林,《中國新聞事業史》、《中國新聞圖史》的作者。回家後我從網上查到,此公為新聞研究所所長、新聞學院院長;複旦大學社會科研處科研組組長、校學術委員會委員、校學位委員會委員、新聞傳播學博士後流動站站長。1996年獲韜奮國丁獎一等獎,1997年被授予“複旦大學首席教授”稱號。現任複旦大學文化與傳播研究中心主任、新聞學院新聞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專家谘詢委員會委員、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特邀理事、中國韜奮基金會理事、中國新聞史學會副會長,還在一些高校任新聞傳播學院係的顧問或兼職教授……我不禁驚訝,此人頭銜可謂顯赫。
我真不明白,複旦大學新聞係宗師的位子,怎麽會被這個對史量才都所知不多的人把持
回顧中國新聞史,上世紀初聖約翰大學和燕京大學的新聞係,已經培養了不少的人才,特別是從美國密蘇裏大學新聞文學院畢業回國的一批高手,他們一部人在四九年後去了港台,如吳嘉棠、董顯光、盧祺新……留下未走而吃盡苦頭的(其中不乏有許多自由知識分子,甚至是親新政權分子),如儲安平、徐鑄成、蕭乾、楊剛、王芸生、朱啟平……
麵對中國新聞界充斥假新聞,甚至記者排隊在礦老板門前索取“封口費”的醜陋現狀,我不禁為那些讀《中國新聞事業新聞史》教材出身的記者們汗顏,更為當今新聞界的鄉願宗師丁淦林先生汗顏,我也對一九四九年以後,摧殘人才,培養奴才的荒謬行為汗顏。
說實話,我不是新聞界的圈內人,也沒有讀過丁淦林的大作,但我相信丁淦林先生寫的一定不是《中國新聞事業史》和《中國新聞圖史》而是《中共新聞事業史》和《中共新聞圖史》。
最後我想起《普利策宣言》宣言裏的幾句話:“為進步和改革而奮鬥、決不容忍不公正、反對特權階級、對窮困的人永葆同情、忠於公共福利、保持獨立、在向錯誤發起進攻時永不畏懼……”這些話不知丁淦林先生的大作裏引用了沒有。
二〇〇八年十一月八日記者節
"學政治的一定不能有政治觀點, 否則就該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