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是中國文化中最古老的典籍,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首要代表作,素有“群經之首”的稱號,被公認為是諸子百家學術思想的源泉,華夏大地人文文化的根基所在。《易經》原是上古卜筮的學術,內容東鱗西爪,文字簡古難懂,才會有後世眾多牽強附會之說。陳洪教授在演講中對《易經》的要義進行了一番深入淺出的論述,並結合歌德作品《浮士德》中的人物命運和精神世界,突出了《易經》的全人類價值。有學者發現,在歌德的不朽名著《浮世德》和《威廉·邁斯特》中,都隱約閃爍著中華文化的光芒。在《中德四季晨昏雜詠》中,歌德這樣寫道:“視我所
窺,永是東方。” 而人們普遍認為,《易經》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正是浮士德對人生意義進行不懈探索的高度概括。
聽著陳教授的演講,我還想到了一位同《易經》密不可分的曆史人物和“文革”中的一段公案。
《周易》學說和陰陽八卦到底是誰創造的呢?傳統的觀點當然離不開“易更三聖”說,這三聖分別是伏羲氏、周文王和孔子。但是,史學家們常常認為,“三聖”說忽略了周公的貢獻。周公是文王的第四子,他繼承父業,文王作卦辭,周公著爻辭,而爻辭在八卦學說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周公當政時期,平定亂局,分封諸侯,製作禮樂,以勤勉為政,公而忘私的高風亮節著稱,為西周王朝的建立和鞏固做出了傑出貢獻,而“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遂成為傳之萬世的名言。孔老夫子一生最敬仰和尊崇的就是周公,在《論語》中多次談到自己對西周禮樂的向往,強調“克己複禮,天下歸仁”,而這裏的禮,就是周公創設的“周禮”。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被當時中國憲法指定為毛澤東接班人的林彪折戟沉沙,“四個偉大”的創始人,一夜淪為“反革命陰謀家”。但是,這個新科“反動分子”,居然還有一個兩千五百年前的“曆史反動派”之拍擋,這聽起來比“關公戰秦瓊”的相聲更荒誕不經。
1974年1月18日,毛澤東批準轉發江青主持選編的《林彪與孔孟之道》,作為“中共中央一號文件” 下發,“批林批孔”運動瞬間席卷中國大地。官方報刊雜誌發文稱,因為林彪一向尊孔反法,多次攻擊秦始皇焚書坑儒,其現實意義是“我們黨同林彪之間圍繞著反孔還是尊孔的鬥爭,實質上是社會主義時期前進和倒退、革命和反革命的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鬥爭”。當時,我還是個小學生,在學校很快就卷入了批判“孔老二”的洪流。記得,很可能是我生平的第一幅“美術作品”就是在批林批孔運動中“誕生”的 – 一幅批判“孔融讓梨”的兒童漫畫。還記得當時有一首琅琅上口的兒歌這樣唱道:“孔老二,賊林彪,一個葫蘆兩個瓢,‘克已複禮’搞複辟,想拉曆史往後跑。紅小兵,鬥誌高,戳穿騙子鬼花招,別看我們年紀小,批林批孔猛開炮。”其實,這場所謂的“批林批孔”運動,其“揭批”對象是比孔子更“資深”的“曆史反動派”周公,因為身處春秋時代的孔子,他的“克己複禮”思想就是想把世風日下、霸主稱雄的社會恢複到周公主政時代的風氣,因而,“批林批孔”也稱“批林批孔批周公”,真正的鬥爭矛頭直指“現代黨內大儒”周恩來。在“批林批孔”運動時期,報刊上連篇累牘地借古諷今,批“周公”、批“宰相”、批“大儒”,在江青的授意下,八易其稿始成的《孔丘其人》一文發表在《紅旗》雜誌上,“興滅國,繼絕世”、奉行“周公之典”的孔子被描繪為“七十一歲、重病在床”,“還拚命掙紮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去朝見魯君”、“凶狠殘暴的大惡霸”、“不學無術的寄生蟲”、“到處碰壁的喪家狗”,雲雲。
我們是在對中國古代聖賢的批判聲中“茁壯成長”起來的一代,曾有過“與人鬥爭,其樂無窮”的豪情壯誌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無畏精神。當日後回過頭來了解周公和《易經》的故事,心裏竟然生出許多對大自然或是“道”的 那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敬畏之情。希望日後再有像陳洪教授這樣的名家高人來為我們指點迷津,解答《易經》,在學習和交流中感受“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天地精神,我想,這是我們所應該補上的文化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