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
(2004-06-17 21:2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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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間已過去近半個小時了,詩芸還沒有醒來。張楚身上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地向詩芸
身上流去。張楚這刻心情,全部凝聚在詩芸身上。他在心裏一遍遍念著詩芸的名字,在心中
喚她,喊她醒來。他知道,詩芸會聽到他的聲音的。詩芸……
張楚在這一段時間裏,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
張楚愛詩芸,一直愛得並不坦白,相反,他愛得很自尊。
張楚入大學時,十七歲;詩芸入大學時,比張楚還小一歲,十六歲。同一個專業,學
的是海洋工程。詩芸在大學裏功課很優秀,還是學生會幹部。張楚在大學裏,卻是那種“心
不存學海文林,夢不離柳影花蔭,則去那竊玉偷香上用心”的人。但他天資聰慧,讀書極
快,尤其對那些行雲流水式的東西悟性很高。他開始追詩芸時,詩芸有次說他意氣太風流,
腳板子不踏實,讓人不敢接受他的愛。張楚聽了,第二天就去追班上另一個女孩子,給詩芸
這句話提供更有力的注腳,想以此給詩芸心理上一些挫折。哪知詩芸一氣之下,當即把他寫
給她的一封情書,拿出來在班上宣讀,羞得張楚幾天都往人後麵躲,不敢見詩芸。張楚從這
件事件後,在詩芸麵前,遇事很少再敢走此類下策,他覺得詩芸要比他聰明許多。
張楚既然認為詩芸比他聰明,他在詩芸麵前,就小心地把自己保護起來。詩芸更不會
知道,一個愛她的男人在她麵前屏氣斂神,實際上是在孤立自己。詩芸讀《三國演義》時,
有一天對張楚感歎曹操為人太陰毒,竟殺了楊修和孔融。張楚卻對詩芸說,楊修和孔融為什
麽不該殺?如果換了我,我也會殺了他們。詩芸聽了吃一驚,問張楚為什麽。張楚隻是說,
這個說了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是男人的事。
詩芸在這一點上,她讀不懂張楚,她就是把百分之百的自己放在了張楚手心裏,張楚
還是把自己的一小部分掩藏起來。張楚剛走上工作崗位時,曾經很受領導賞識,但很快就不
投領導的心意了。剛進機關,張楚被分配在審查處,負責審定建設項目環境質量影響評價報
告,但他在這個部門僅呆了七個月,就因不合格被調離了。張楚被調離後,詩芸曾經問他為
什麽被調離。張楚隻告訴詩芸四個字,這是“中國國情”。但詩芸有時還是發現張楚在心中
跟自己鬥爭著什麽,他這種心理狀態有時還會帶進他們做愛的過程中。當他正在用情緒要把
詩芸帶過一個快樂的高潮頂峰時,卻突然歇下了身子,像是失去了信心,身子伏在詩芸身上
一動也不動。但他的陽具依然緊緊地撐在詩芸的身體內,自己在攪動著欲望。詩芸這個時
候,往往性欲會一下子消失掉,然後,等張楚再起來後,她配合張楚一些動作,讓他釋放
掉。
詩芸想張楚可能在工作上遇到一些壓力,或者張楚還不太習慣工作的緣故。張楚是個
自由慣了的人,個性上有些獨專,不願舍已主張去投人意,這一點詩芸早就認識,因而認為
他可能在單位上跟同事或者領導犯了一些顏色。詩芸想到這裏時,心裏不免有些難受。她的
難受不是因為張楚在單位裏怎麽樣,而是她覺得張楚並不完全信任她。他是她愛的人,一個
自己愛的男人都不信任自己,女人就永遠不能真正地走到這個男人的心中去,還意味著對她
永遠關閉著一扇門。她不僅是他的情人、未來的妻子,更應該是他最值得信賴的朋友。詩芸
為這事陷入了痛苦。他在她身上歡笑,在她身上嬉戲,在她身上放縱,她把什麽都放在了他
的手心裏,甚至她的一生,她不能忍受他還對她關閉著一扇門。詩芸為此找了一個機會,悄
悄地去張楚的單位了解張楚的情況,想以此來打開他的那扇門,來認識她愛的人。但詩芸去
了解後,很長時間都沒有釋放掉和張楚一樣的那層厭惡心理。張楚也一直不知道,詩芸去他
的單位了解過他。
張楚剛工作時,有些不諳世事,辦事時學生意氣還比較濃。他在審定建設項目環境質
量影響評價報告時,發現已建工程或者待建工程,實際情況存在著不少環境質量問題,尤其
環境質量影響評價報告書中,有些數據明顯就是偽造的。他去江南某農藥廠調查時,發現那
個農藥廠把大量的有毒廢水,用一條貨船接住,然後夜裏偷偷地開到大運河某個地方排放
掉。張楚回來後就向局領導反映這些情況,要求對這家農藥廠進行停產整治。局領導對他
說,馬上派人下去核實,然後再作處理。可是過了兩個月,張楚再去這家農藥廠查看情況
時,發現情況依然如故,而且廠裏領導還說是上麵有人點頭同意默認這樣幹的。張楚不識關
節,回來又追問局領導。局領導告訴他,有些問題,要結合中國國情來處理。張楚這時還不
懂“中國國情”是什麽意思。後來有一次,有人來反映江北有一家合資企業,所建汙水處理
設施從來不用,大量廢水直接排放到長江裏,造成大麵積的長江水汙染,並且對居民飲用水
源地都產生了危害。張楚向局領導申請,要求派人下去,到這家工廠取水樣回來化驗,如果
情況屬實,予以重罰。領導同意了,他帶了幾個人下去。可到了這家工廠,卻發現工廠這天
放假,鐵門鎖著。但他從門縫裏向裏看時,工廠裏許多設備卻還在冒著熱氣。張楚回來後,
如實地向局領導匯報這個情況,最後說,局裏麵有人向這家廠通風報信,在合謀坑害我們社
會主義的大好河山。局領導告訴他,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做什麽事情都要先考慮“中國國
情”,然後才能辦事。
張楚終於有些省悟,這“中國國情”是什麽意味。隻是他覺得還是有些滑稽,中國普
通老百姓,竟也接受“中國國情”這四個字。
從那時起,張楚對這個工作完全失去了興趣,甚至還很討厭它。有一次,他給局領導
送去的批閱文件裏,有意寫進“中國國情下的某某工程環境質量影響評價報告”,局領導就
這樣把他調到社會福利處去了。
詩芸了解到這些情況後,就更加用心地嗬著張楚的性子,甚至在張楚麵前還故意賣
樂,讓張楚心情寬鬆一些、愉快一些,不讓他在社會上掙紮自己的心靈。張楚由於工作中不
得意,在詩芸身上,就變得更加放肆自己,尋求一些體能釋放。他有天半夜裏醒來,問詩
芸,我怎麽睡在你身邊的?詩芸說,誰知道你從哪裏爬進來的?盜花賊。張楚聽了這句話,
就說,我記起來了,是你在門口拽住我的,不讓我走,留野男人睡夜,你真像個小娼婦。詩
芸聽了,就假裝瘋癲癲地說,你說我是小娼婦,我現在就娼一下給你看。然後翻身起來伏在
張楚身上,一邊吻張楚,一邊抓住張楚的陽具,說,這樣算不算娼?張楚說,不能算。詩芸
拿住頂進自己的身體裏,問,這樣呢?張楚說,還不能算。詩芸坐起來,顛幾下子,問,這
樣呢?張楚這時性情有些升上來了,他一邊搓揉詩芸的奶子一邊說,有點像。詩芸突然劇烈
顛起來,大著聲說,還有點像?快說。張楚立即說,小娼婦,小娼婦,小娼婦……
結婚後,詩芸更加隨意張楚。甚至有時,她看到張楚跟她妹妹詩茗調情時,也當沒看
見。詩芸隻是想,張楚愛她,她妹妹也愛她,張楚跟她妹妹也隻是玩心情而已,不會有什麽
發展。但詩茗離婚後,有一陣子真讓詩芸擔心起來。她怕妹妹守不住寂寞,會主動撩張楚。
況且她平時從詩茗的眼裏也看得出來,詩茗喜歡張楚。但隔了一些日子,詩芸沒有從張楚身
上發現什麽,也就不再往其它方麵想,一心一意和張楚營造愛的小窩。兩人隻要在家裏,就
纏在一起,恩恩愛愛鬥樂趣。有次詩芸在張楚懷裏,對張楚說,算起來,我從十七歲被你蹂
躪,這幾年下來,你算一算,我被你蹂躪多少次了?如果你每次付我一百塊錢,你要付我多
少錢?損失太大了,全白給了你。張楚聽了,也假裝認真起來,說,你有沒搞錯,是誰冤?
應該是你付我錢,我是被你包養起來的小情人,你還不起我的錢,你就得付一輩子人給我,
明白了?詩芸立即接住話,說,你剛才說了,說你是我包養起來的小情人,你聽著,不得在
外偷嘴。張楚聽了這話,像是有意識地想試探一下詩芸的態度,說,如果偷嘴了呢?詩芸立
即坐起來,一臉嚴肅,說,你敢!張楚立即笑著說,天哪,敢情把我撕了。詩芸說,撕你?
把你踢到馬路上給狗咬了吃。張楚說,你這麽狠心?詩芸聽張楚還這麽說,立即驚起來了,
撕住張楚的嘴,說,你是不是真想偷嘴,還是已經偷嘴了?張楚一聽,知道話不能再往下
說,趕緊把詩芸摟進懷裏,一邊吻詩芸,一邊說,你怎麽說著玩就認真了。你這麽漂亮,我
還會到外麵偷嘴?吃你還吃不過來呢,你也真是。詩芸聽了,笑著說,就是嘛,被你騙到
手,還不好好愛我。
有天晚上,詩芸躺在張楚的懷裏讀完一則故事後有些感想。這故事說的是一位國王看
上了一位大臣的妻子,有一天,這位國王特地把這位大臣支出去,他去這位大臣家裏,想跟
這位大臣的妻子歡悅一番。這位大臣的妻子知道國王要來了,就派人到城裏買了一百隻母雞
回來,全殺了,然後,每隻母雞做成一道菜,招待這位國王。這國王吃了兩三道菜後,就
問,怎麽全是一個味道,有沒有其它的菜?這位大臣的妻子聽了,立即告訴國王都是不同的
母雞做成的菜,然後對國王說,陛下既然知道母雞肉都是一個味道,那天下的女人跟母雞又
有什麽區別呢。國王一聽,明白這位夫人的意思,飯也不吃了,帶上人打道回府。詩芸讀完
這則故事後,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趣,就借這個故事想給張楚上一點兩性關係課。她把故事內
容再加進自己的一些想法說給張楚聽。那知張楚聽完了,卻對詩芸說,這故事是騙人的,一
定是個沒跟女人上過床的太監寫的,女人在床上不一樣。詩芸聽了,吃了一驚,立即截住張
楚的話,說,你怎麽知道女人在床上不一樣的?張楚自知話說漏了嘴,趕緊說,你走在路
上,看看有女孩子長得一樣嗎?既然長得不一樣,在床上也肯定不一樣。詩芸卻不饒張楚,
說,你不是這個意思,你在撒謊,你快老實交代。張楚說,你想到哪兒去了?你想想,就連
我們在不同的時間上床、不同的地點做愛,得到的感覺、愉快都不一樣。那男人跟不同的女
人上床怎麽可能一樣呢?詩芸聽了,反而覺得張楚說的有些道理,但心裏還是抹不直,於是
揪住張楚的耳朵,說,你老婆比誰都好,你給我往心裏記住,聽到了?
詩芸自詩茗離婚後,很少留詩茗在家裏過夜。她是怕留成習慣後,詩茗常在這裏歇
宿,張楚抵不住誘惑,做些事情出來。詩芸這套房子,是張楚單位分的,兩室一廳,有七十
多個平方米,小兩口住很寬敞。詩茗來,詩芸不提留詩茗過宿,張楚從來不敢先提。他盡管
有心,但他怕做賊心虛的成份在詩芸麵前露出來,讓詩芸發現了他和詩茗的秘密。有時,詩
茗星期五晚上要來,張楚就先叫詩茗遲一點來,這樣,天太晚了,詩茗自然就走不了。這個
時候,張楚心裏有一夫多妻的思想在作崇。但他不知道,每次詩茗住下來,一夜都無法入
睡,痛苦和渴望在她心裏糾纏,尤其張楚房間裏一有什麽聲響,詩茗就認為張楚和她姐姐正
在做愛,然後她就凝住神仔細聽,同時身體也跟著火熱起來。有時候,張楚半夜裏覺著詩茗
還沒有睡著,他就假裝起來上洗手間。詩茗聽到張楚起來後,立即起身掩在房門裏等張楚過
來。張楚走過來後輕輕地推開門進來,兩個人迅速地無聲無息地擁抱一下。張楚擁抱詩茗
時,總是要把手伸到詩茗身上到處摸一遍,詩茗也會在張楚下麵揪一把。然後兩人迅速分
開,張楚去洗手間,放水衝馬桶,讓詩芸知道他是在洗手間裏麵。往往這種小插曲奏過的次
日或隔天,張楚就要往詩茗那裏去一下,和詩茗在床上盡情地做愛,像是彌補對詩茗的歉
意。詩茗這時,往往也表現出更加強烈的欲望,和張楚博鬥。在詩茗身體如火如荼燃燒後,
她的痙攣也比往常更加強烈些。這時候,張楚恨不得被詩茗從裏麵伸出的那些快樂的小手緊
緊地抓住,把他整個人都拉進詩茗的身體裏,全身心去接受那種快樂的撫摸。
張楚就這樣在兩個女人身邊跳躍著,從她們身上獲取快樂,也給她們快樂。但她們在
張楚心裏,還是有些分別的:詩芸是他的妻子,詩茗隻是他的情人,他自然給予詩芸的愛要
多些。遇到有些事情,他首先要維護的是詩芸,有時,即使有詩茗在一旁,詩芸和他親熱起
來,他也是全身心地去擁抱詩芸。過後,當詩茗對他發醋勁時,他也隻是說,你必須接受這
一切。
在男人身上,往往有多少情感,也就有多少殘忍。一個充滿情感的男人,手裏拿著
的,往往是一把愛與殘忍的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