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學龍大

(2008-11-10 04:22:52) 下一個
同學龍大比我還小一歲。按照慣例,我應稱呼他為龍大“君”。但我天性固執,從未稱呼男性為XX 君,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叫他龍大哥好了——他那麽高,1米93 的個子配上一幅斯文的金絲眼鏡,完全就是一幅溫文爾雅的兄長樣子。

有一天,龍大哥拿了一張剪報給我看說:“你看,這個苯東西就是我。”照片上的他正在一場比賽中躍身投籃。原來他是校籃球隊的主力,查出心髒病後,就退役了。

有一次我好奇地問他說:“龍大哥,你為什麽不做平麵模特呢?真浪費身材啊!”他有些難為情地笑笑,回答說:“我是運動員啊!”不過,他的時尚意識的確令人歎服,聽說問這種問題的不止我一個。

那時我和ex皆是心高氣傲之人,誰也不妥協誰。校園裏爭吵,有時我會扔掉書包轉身就跑。這時候,每每來追我的都是龍大哥。誰叫他個子高腿長呢?

有一次,龍大哥把我們拉到大學路去吃石爐Pizza,他坐我們對麵,把我們的手一直拉攏到一堆,連聲說:“吃完Pizza,你們就不吵了!”

Pizza吃完了,我們還是吵,但是龍大哥決定要赴中國研修了。走的時候,他特意指著校刊上我的照片說:“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為什麽要吵架呢?”

一年後龍大哥從中國回來,遞給我一遝厚厚的布老虎叢書,我很喜歡。他如釋重負地說:“太好了!我不知道哪種書好,隻得拜托中國朋友們幫忙挑選了!”

那些布老虎,在異國生活中安慰著年輕的流浪者的心。後來又被和我一樣的人們所借走,大概是有所需求吧,它們再也沒有回轉我的手中。

又是一年,我和ex分手,成天泡在圖書館24小時自習室裏趕寫論文,真正到了首如蓬飛的境界。那些身外之事,不知不覺更淡了。

有一天龍大哥打電話來,說他在學校門口等我。因為第二天,他要啟程去日本研修——龍大哥不用服兵役,自然比別人多些時間。

我們在學校附近一家肯德基吃炸雞。他興奮地說了很多,但是我心不在焉,什麽都沒記住。好像我為他多點了一份餐——因為他比別人個子都高啊。他作出很高興的樣子一邊大吃,一邊說:“明年的今天我就回來了!”

但是到了明年的今天,龍大哥沒有回來。聽說他在整理回程行李時忽然暈倒,送進手術室後再也沒有醒過來。他的骨灰,已經存放在故鄉釜山的一座寺廟裏。

聽到這個消息,我走出圖書館,來到陽光普照的草坪上坐下,一遍遍地撥打他的手機號碼,淚如雨下。這是第一次想到應該主動聯絡他,但是他忽然不在了。

後來曾在一座千年古都工作過一年,那裏離龍大哥的故鄉很近。在那座露天博物館裏,每天清晨被空靈的鳥語和梵魚恒久不變的聲音所喚醒,有時候會忽然想起龍大哥。他在哪個寺廟裏?但是又覺得這不重要——這麽有善心的人,一定是在天堂裏了吧?

後來,性情急躁的我逐漸學會了不吵架。偶爾也會吵,但是之後我會真切地懺悔,祈禱自己下次不要這樣。因為,有位兄長一樣的友人曾經無數次默默地站在我身後,真切而溫厚地說“: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為什麽要吵架呢?”

是的,我不吵架。而且,就此我更加敬重了生活。

[ 打印 ]
[ 編輯 ]
[ 刪除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彼岸的燈火 回複 悄悄話 看得我眼睛都濕了,這樣的朋友難得啊,他是哪國人?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