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Matt鬆鬆地圈著我的肩膀，安靜地陪我坐著。BBQ的炭火已經慢慢熄滅，隱約還能嗅到一點煙火氣和牛肉的香味。我們倆都有點酒足飯飽之後的慵懶，不想動彈。
我捏著酒瓶，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說：“Matt，小時候我就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很扭曲的孩子，內心有很多很多陰暗，直到如今我都不能成功維係一段平常的普通的感情生活，所以，我不希望浪費你的感情和時間。”
Matt輕輕地哼了兩聲，問我：“內心怎麽陰暗？”
“我姐姐對我那麽好，是她，一直在盡力幫著我，最終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我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來緩解心頭的壓迫感，接著道：“但是，我小時候和她也有距離感的。她和我父母每年隻來看我兩次，有時候還不讓她一起來。我明白她是姐姐，更明白她對我好，隻是，我們沒有機會親近地相處，我對她並不熟悉。而且，而且。。。”
我坐直了身體透了透氣，才接著道：“我對她。。。除了感激。。。在心底裏總有一些抗拒，甚至憎恨。”
“憎恨？”Matt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我。
“對，憎恨。”我放下酒瓶兩手相握擱在膝蓋上，坦誠地說：“同樣是父母的女兒，她什麽都有，我卻什麽都沒有。我做錯什麽了？我什麽都沒有做錯過！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這種扭曲的情感，我絕對不是不感激我姐，沒有她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兒；隻是，在一個最深的角落裏，我覺得so not fair，都是家裏的孩子，為什麽我和她的待遇和人生都會那麽不同。”
“我也不想有這種陰暗的想法，但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我看了看Matt，說：“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個很可怕的人，也許，這就是為什麽我不配得到父母的愛。”
“You are just being honest.”Matt安慰我道：“陰暗的心理每個人都有，但是，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認。”
“I love her.”
“I know you do.”Matt對我說：“你不是憎恨她，而是憎恨這種情況發生在你身上，憎恨你和她之間的‘不同’。她伸出援手，幫助著你的同時，也是在剝開你的傷口。。。同為女兒，你原本也是應該有資格擁有那些資源的。真的，Zoe，我能理解。”
我審視了他一會兒，說：“你不要同情我，也不要安慰我。”
“我沒有。”Matt伸手按在我的手上，輕聲道：“我確實理解你。”
他拿起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慢慢地說：“我和Cody的媽媽有過挺長一段時間的交往，記得告訴過你，對吧？”
我點點頭，答道：“你說你們倆相處不太和諧。”
“是的，是那樣。但是，誰的感情關係能沒有一些不和諧之處呢？”Matt抿嘴笑笑道：“不過是個借口。後來我們倆有了Cody，她懷孕的時候我們就搬到了一起住，方便我照顧她。我猜想，那個時候她是期望過我會向她求婚，哪怕低調一點，隻是去市政府拿一個結婚證的。所以，她常常偷偷翻看我包裏的東西，時不時也會看我的電子郵件。有一次，她發現了我和一個女人有曖昧信件，我借口去健身房運動，其實是跟別人約會。而且，我還向那個女人提到了以後結婚生孩子的事情。”
“你想娶那個女孩？”我頗為詫異地問：“你在Cody媽媽懷孕的時候，愛上別人了？”
“No。。。”Matt苦笑著搖頭：“我不想娶任何人，知道她在偷看，我故意的。因為我不好意思提出讓她走開，所以我想讓她找到我不忠的證據，主動甩了我。”
我想通了他說的話，忍不住說：“你的意思是說，為了甩一個孕婦，又不想先提出這個要求。。。”
“Yup，”Matt點頭，認真地說：“What kind of a prick leaves a woman who is carrying his baby？What kind of man betrays and abandons a woman who。。。”
Matt頓住了，扭開頭看向地上的小燈，透了口氣：“九年前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為什麽要因為一個我根本不想要的孩子，就。。。Offer up my one and only life to a woman. Now you know everything，我不知道你會怎麽看我。”
我們倆都沉默下來，默默地抿著啤酒。
我舔舔嘴唇，啤酒花的苦澀味裏有一絲鬆木的氣息，還有些柑橘的香甜。我沒有接著他的話往下討論，隻是轉回話題說：“我偷偷跑到任強家裏去，很愚蠢地想要殺了他弟弟和爺爺奶奶。一路上我都覺得自己絕不會手軟，反正，姐姐沒了，父母責怪我是個害人精，活著也沒多大意思。”
“沒想到，我連這件事也沒做好。”我無奈地在大腿上搓搓手，說：“我看到兩個老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因為車禍失去了兒子兒媳，辛苦養大的孫子最後是殺人犯，等著被執行槍決。。。你說任強是惡人，確實，他怎麽就能用獵刀捅人？但是再想想，他和我一樣，隻是個從沒見過多少世麵的窮苦孩子，一時的衝動犯了錯誤後恐懼到了極點，無法正常思考，就走極端搏命了。。。我想起小時候村子裏的那個神婆，總是說有些事情是前世的恩怨，世世代代來來回回相互折磨。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希望到此為止，不要再有悲劇了。隻是，我背著父母偷偷接濟他們家，若有一天被發現了，你能想象我父母或者任何一個知道我們家這個故事的人，都會怎麽看我嗎？”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