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前麵提到的兩個問題,引發了不少爭論。
第一個就是有讀者認為,世界大趨勢的變化,不能隻以全球氣候作為唯一的考慮因素。這種看法是對的。我之所以把氣候作為一個切入點,是因為氣候影響的是人類生存的大環境,而這個大環境也包括生態狀況、人口密度、生活水平等等。總之,一切讓人類生活出現不適應和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考慮到這樣的一種生存狀態。而人類遷徙,就是發生在這樣的一個情況,在盡可能的情況下,需要向更適宜生活的地方遷徙。
當然人類社會實行了部分工業化和貿易全球化之後,對人類麵臨的自然災害有了比較強的應付能力。要是放在以前,比如說出現大饑荒和大地震,比如說汶川、巴基斯坦、海地和日本那樣規模的地震,或者索馬裏、俄塞俄比亞等等的饑荒,現在都可以看到人類的救助反應。
要是這樣的情況發生在以前,那麽當地的整個社會結構自然崩潰,帶來的必定是災民的大規模遷徙。
在全球變冷的情況下,在古代出現的就是北方遊牧民族,對南方定居民族地盤的侵掠。在中國的古代,有記載的應該是四次比較大的階段。
因為缺乏曆史的考證,現在很難說,發生在5千年前黃帝族、炎帝族和蚩尤族的爭鬥,是這樣一種情形。但大致可以確定的是,蚩尤族主要是以山東為中心的東夷族。而炎帝族,則很明確是以陝西和河南西部為主的古羌族。
倒是黃帝族的來曆有些疑惑。如果按照大家認同的說法,認為黃帝族活動在中原地帶。因為很簡單,黃帝和炎帝聯盟,與蚩尤的大戰,是發生在逐鹿,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基本上是在桑幹河地域和太行山的五台山以北地界。
這裏是今天的北京的西部,和張家口的南部,比較像是從蒙古高原入侵南部的主要戰場。如果黃帝族是中原部落,其和東夷族的主戰場,應該是在河南和山東交界的菏澤和濮陽一帶,其實就是劉邦和項羽之爭,以及漢朝周亞夫平定六國之亂的戰場。
因此我個人的看法,黃帝族當年應該是遊牧於蒙古草原,極有可能是在氣候變冷的情況下,南部入侵中原。因為先是獲得了處於西北的炎帝族的支持,形成了軍事同盟,最後打敗了蚩尤族。這個結果,就是北方遊牧民族遷徙入中原,而中原的一些東夷族,或者敗走遼東和朝鮮半島和日本島,或者南遷,稱為淮夷、以及後來生活在吳越地區和荊楚地區的百越。
而戰勝蚩尤族之後,昔日的軍事同盟炎帝族和黃帝族又爭鬥中原的主導權,最後是以黃帝族戰勝為結果
當然黃帝族和炎帝族同出於少典部落,可以說是後來大概從關中,經過黃土高原進入河套的鄂爾多斯草原,然後在蒙古草原出現權力真空的時候,占據這個遊牧之地。
這種情況後來的曆史上有過多種重複。比如說匈奴亡後,烏恒和鮮卑興,突厥亡後,回紇興,然後回紇亡後,契丹興,都是這樣的填空遊戲。
因此看待中國之後的曆史,基本上可以確定的,之後的夏商周三個名稱,夏似乎是黃帝族的後裔的聯盟,商似乎是蚩尤族的後裔的聯盟,而周似乎是炎帝族的後裔的聯盟。
學術界的一種新的看法,就是不把夏商周看成是後來的朝代更替的形式,而是看成是一個同時存在的三個同心圓。其實就是大家各族的基本盤,一直都是存在的。隻不過根據大家實力的強弱,在夏的時代,算是大家聽從夏的號令,而在商的時代,大家聽從商的號令,在周的時代,大家聽從周的號令而已。
其實就是說中國大一統的政治形勢,其實是到了秦朝在真正開始。而即使是在周朝的時候,各種名義上順從,其實行為上獨立的政治實體,還是有幾千甚至上萬家。最後是通過了不斷的戰爭和兼並,然後從春秋到戰國的七大政治國家,才最終成為了秦始皇的一統天下。而這個一統天下,主要的是靠著郡縣製的政府結構代替了封建製的政府結構,靠的是官員的推薦選拔製度,取代了貴族血統傳承的官二代製度來實現的。
可以引用的一個佐證,就是《公羊春秋》裏麵對“王正月”的大一統思想的強調。這種號稱“六合同風,九州共貫”的情形,其實是並不存在的。當時號稱天子的周王,每年向諸侯頒布曆書的時候,希望大家都用同樣的日曆。
可是人家宋國這樣的商地,自然是用自己的殷曆,杞國這樣的夏地,當然是用夏曆。
如果這樣理解曆史的話,那麽商朝勢力占據主導地位,似乎又預示了天氣變化,可能是向變暖的方向發展,這樣導致了農耕民族的實力增強,而且商朝興起的主要原因,大致是對馬的掌握。
在古代時候,馬作為一種軍事武器,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古代的部落,誰的畜牧業發達,誰的軍事力量就比較強大。而商朝的興起,主要來源於對馬的畜養技術,從草原的放牧,變成的圈養,並發明了馬車來促進經濟和社會生活,這就導致了其在軍事實力上的增強。
那麽當商朝興起,在軍事上實力增強,那麽又在氣候變暖,可耕農田可以向北部緯度高的地方移動,那麽就顯然出現了夏朝衰亡的情況。而在這種情況下,夏朝的一些部落,自然就會理所當然地,向從前適應於遊牧的草場回歸,因為那裏的生存條件變好了嘛。
這裏就提到了我對司馬遷《史記》中關於匈奴來源的一個描述,就是匈奴是在商滅夏之後,其中的夏的一族北遷。由於司馬遷所處的時代,是漢朝和匈奴交往非常密切的時代,這種關於匈奴來源的說法,自然是非常接近於匈奴族的本事認定。考慮到當時的匈奴沒有入主中原的野心,因此和後來那些想來中原過日子的北方遊牧民族,認親戚的需要有所不同。
其實這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隨著氣候和居住條件的變遷,古代的中國各族部落,是可以北上和南下,前麵談到的黃帝族似乎是這樣,後麵出現的周族,其實也經曆過從到北部遊牧,後來又南下周原定居的過程。
這個氣候環境說,倒是跟黃仁宇先生的“大曆史觀”,有些相似!
隻是有一些小小的缺點:定命論(deterministic),好像曆史的發展都是命中注定的,大趨勢都是老天安排好的。請問井大:如何解釋此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