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味的空間

寧為真小人,勿做偽君子
正文

關於民族主義- -

(2008-06-02 20:23:03) 下一個
愛因斯坦說:“民族主義是一種發育未全的疾病。它是人類的囊蟲。”讀了王立東與秦暉舌戰的帖子及其跟帖,不知怎麽的就想起我的一個舊帖來了,大約這種對“盜版”的辯護跟“痞子運動”還有一點聯係吧!倘若把“盜版”與“民族主義”牽連起來,那麽掏老外腰包的小偷理應算作“民族英雄”!於是想起泰戈爾在《西方的民族主義》一文中所說的:“民族的概念是人類發明的一種最強烈的麻醉劑。在這種麻醉劑的作用下,整個民族可以實行一整套最惡毒的利己主義計劃。”這也許隻是一家之言,聽不聽由你。不過這一家之言不幸曾經被納粹德國證明過了,也被非洲的屠殺證明過,如果我們不想繼續列舉其他證據的話。民族主義至少還屬於陳腐的思維,它因此還有一個舒適的功能,就是可以成為愚昧落後的溫床。假設這個主義還要發展到“極端”的地步,那麽簡直可以陶醉在自己放的屁裏,那也可以當作麻醉劑的。當然這都是民族主義者的權利,我們沒有資格否認他們捍衛自己權利的權利,聽其自便則罷。我不諱言,不必涉及“極端”,就是一般的民族主義也不屑與之為友。問題在於,中國文化裏,何時有過“民族”的概念?在讀曆史時我常常尋思,倘若中國有土生土長的民族主義,那麽“中華”也就沒有了。《詩.小雅.北山》唱道:“溥(pu;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中國文化認定此理,倘若它承認民族之存在,反倒好了。自打春秋戰國時起,我們根本看不見民族主義的蹤影,老祖宗們相互廝殺,從來不見有誰用民族或其主義來壯膽,倘若真有這玩意,“秦王掃六合”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秦統一中國以後,並沒有創立民族的概念,卻設立了君權至上的原則。曆朝曆代,“搶得天下便是王”,皇上狂傲地視一切人類均為治下,即使管轄力所不及也視之為屬國,所有外貿都稱之為“朝貢”。例如著名的馬戛爾尼事件,乾隆皇帝致英國王敕諭稱:“朕於入貢各邦,誠心向化者,無不加以體恤,用示懷柔。如有懇求之事,若於體製無妨,無不曲從所請。況爾國王僻處重洋,輸誠納貢,朕之賜予優加,倍於他國。”“茲再明白曉諭,爾國王當仰體朕心,永遠尊奉,共享太平之福。”誰能看見一點“民族”的影子?不過王對臣諭罷了。連民族之概念也無,主義何求?即便最有民族韻味的漢武帝征伐,他視匈奴與其說是異族,不如說是異己。倘若匈奴順從,那就是女婿的封疆罷了,既然太子尚可殺,何況女婿?誰讓你不從呢?也許正是有了漢武帝的征伐這檔子樂事,於是後來才有“漢族”之稱謂,其實叫“秦族”也未嚐不可的,究其根由,還在於漢武帝對北方遊牧部落的討伐,使他們隻知有漢,不知晉、唐。其實任何民族主義都不是中華文化之成分,它理應屬於泊來品,拾起西方文化唾棄了的牙慧,卻扮演起中國的民族主義者來,還要潑婦罵街般誣人為“漢奸”,這或許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但曆史給我們的啟示也就如此。那麽“漢”又是誰給命名的呢?中國人曆來把尚未歸順的異族稱為“蠻夷”,南蠻北夷,大約如同現在城裏人稱呼“鄉巴佬”或“野人”,直至民國初年,還有把黎、僮、彝等少數民族稱謂都弄成“狗”字邊旁的。至於古代,均以朝代名作為自稱,“漢人”、“唐人”、“宋人”等不一而足。誰家的天下,必跟誰姓,不準也不可能準超越國號設立民族稱謂的。一旦新朝立舊朝廢,繼續稱前朝人氏是要冒極大風險的,清朝就發生了無數這樣的冤獄。直至清末,飄洋過海的華人把自己的聚居區喚作“唐人街”,而非“漢人街”或“華人街”,把中國稱為“唐山”。“唐音”、“唐裝”等均以大唐為號,非漢也。於是發現,元以前北方遊牧民族就把“炎黃子孫”稱作“漢人”,而北方長城以南則為“漢地”,正式叫開來,則是蒙古人的功勞。而且漢人是助蒙古人剿滅南宋的好幫手,不僅楊奐、張文謙、趙良弼、董文用等,是助蒙古人治理的佼佼者,忽必烈的“漢軍”也是滅掉南宋之主力,僅立大功的“漢將”就有史天澤、董文炳、鄭江、李仁佑等九人!沿著典籍查上去,到元朝,有文字記載的記錄則表明:元時將國人分為四等,蒙古、色目、漢、南;“漢人”指北宋亡後中國北方的廣大人群,而南宋亡後中國南方居民則設為“南人”,處於“第四等級”。無怪乎海外華人隻稱“唐人街”而不願稱“漢人街”的。說句刺耳的話,自“漢人”的稱謂帶有民族意義開始,就有“漢奸”的意思在裏邊;石敬塘臣服契丹自稱“兒皇帝”、宋孝宗稱“叔父大金皇帝”,漢族的民族史,實在是一部難以啟齒的曆史,真還不如叫做“唐族”至少底氣還強些。更不必說努爾哈赤了,全國人民當“漢奸”,心悅誠服。時至今日,滿清的大辮子每天都在電視裏甩,也沒瞧著哪位民族主義者有什麽“微詞”,就連最“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也並沒有想起該不該討伐那近三百年“亡國奴”之恥辱的。細細算一下,滿清王朝是侵略者,否則吳三桂不會算“漢奸”;那麽洋人跑來打滿清王朝該算什麽?狗咬狗?幫著滿人打洋人的漢人就算漢民族的“民族英雄”?沿著民族主義的思路,去解釋曆史都說不清楚,何況去張望未來?就像毛澤東借助“十月革命一聲炮響”一樣,那些恪守陳腐抵禦進步的人士也扛起民族主義的遮羞布來了,可惜來得太晚,本該幾個世紀以前就出現的民族主義,直到人家扔了中國才有人撿回來折騰,還挺得意。再者,我還真的弄不明白,中國的民族主義者有多大資本撐這麵旗?魯迅幹脆奉勸年輕人不要讀中國書,除了無奈之外,倒也確實指出條正路,因為中國這些汗牛充棟的史書裏,除了陳腐的說教,大抵剩下些“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記錄,沒有科學,沒有民主,沒有創造。讀進去如果還能夠不墮落,那也會傷心透頂的。戴高樂將軍說:“民族主義是一隻圍著自己的糞堆啼叫的大公雞。”看來要害果然隻在糞堆之上,為了捍衛“自己的糞堆”,中國的民族主義者也不例外。尼采說:“當一個民族處在停滯、萎縮的時期,這些民族天性便成為那個民族的枷鎖,使這個民族永無翻身之日,這個民族將會僵化一如化石,而這些民族天性也就成為這個民族墓碑上的祭文了。”但願,中國的民族主義者不會成為撰寫“這個民族墓碑上的祭文”的人。(2005.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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