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放在我麵前的是兩張死者的照片:醜陋的麵貌,仍然隱隱露出幾絲凶殘;僵直的屍體,還可看出滅亡前進行過一番困獸猶鬥的掙紮。兩個死者是誰呢?他們就是臭名昭著的持槍殺人潛逃犯王宗(王方)和王宗瑋,被人們簡稱為“二王”的王氏兄弟! 照片上的形象夠醜惡的了。據目擊1983年9月18日在廣昌山林中擊斃“二王”現場的人們介紹說,先後被警犬拖下山林還沒斷氣的王宗瑋、王宗(王方)的形象,也是醜得不堪入目。那體相,同正常的人可說是絕頂的不同:兩個人裹著髒得變了顏色的濕襯衣,赤著兩隻被茅竹戳爛了的腳,臉頰削瘦而汙黑,幹燥的皮膚緊繃著楞角突出的骨頭架了。小個子王宗(王方)的體重大約摸隻剩下七八十斤。狼狽得真稱得上是兩條喪家之犬! 然而,曾幾何時,就是這兄弟二人,是那般的凶狠,那般的瘋狂,那般的狡猾,殺死十名、殺傷十一名我解放軍、公安幹警和人民群眾,欠下累累血債,攪得人們不得安寧。圍繞著一對亡命之徒,在社會上引起多麽多的議論、猜想和傳說啊!什麽王宗瑋是部隊的校槍員,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呀;什麽“二王”是因生活所迫,第一次作案呀;專殺幹部不害群眾呀;什麽他們仗義疏財,殺富濟貧呀……等等,離奇古怪,不一而足。頭頂莊嚴國徽的公安戰線的同誌們,在長達七個多月的日子裏,心情不好受,吞咽下許多不被理解的痛苦,在挫折中挺進。他們在這起新中國成立後空前未有的特大暴力性案件中,與殘暴、狡猾的敵人,一次次地作著艱苦的殊死搏鬥。 記者為較完整地向讀者報告追捕“二王”的戰鬥曆程,從坐落在北京東長安街公安部大樓裏的追捕“二王”指揮部起始,沿著“二王”在幾個省的活動路線追蹤,最後來到擊斃“二王”的山坳現場,進行實地調查和采訪。將艱難追捕的真實情景撰寫成文在人的本質中,最基本的東西就是要求實現一個真正的人類,讓真實的生活畫麵展示它的善與惡,美與醜。 本文從“二王”在沈陽發案那一天說起。
一
1983年2月12日是大年三十,在沈陽,中午時候就有耐不住性子的人放起鞭炮。人們伴隨這清脆、火爆的喜慶響聲,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 坐落在沈陽風景區小河沿北岸的解放軍某部醫院,中午在院內俱樂部裏給全院職工放映電影。軍醫院圍牆裏的大樓、鬆林、院落……是一片寂靜。就是在這個不同尋常的輕鬆的時候,乘院內空曠的節骨眼兒,兩個青年人,悄悄地走進軍醫院的大門。推著自行車的小個子走在前麵,一身空軍打扮,戴個口罩的大個子,相距十幾米跟在後麵,他們奔軍醫院的小賣部走去。 這時候,有一個與即將發生的血案有重要關係的人物出現了:他叫吳永春,30多歲,膀大腰圓,十分魁梧,是軍醫院的給養助理員。他沒有看電影,趁著空閑時間回家去取為戰友買的鳳凰煙,發現了這兩個可疑的人。 一貫以院為家的吳永春,弄不清兩個可疑人的來龍去脈,他心裏不踏實。恰好,軍醫院政治部副主任周化民迎麵走來。吳永春跨下車,叫聲:“周主任”,然後便講述了他剛才遇到的情況。 年已半百的周化民,曾做過保衛工作,他聽罷吳永春的匯報,立刻警覺起來,說:“找到他們。” 吳永春返回來,望一望俱樂部。看到一個大個子青年在門前站著。大個子剛才穿的是黃軍裝上衣,現在穿的是藍上衣。那端著的肩膀和插在褲兜裏的手,以及不合身的短小上衣,使吳永春認定還是那個可疑人!他搞的更衣術,使吳永春更加生疑。 周化民決定堵截大個子,進行查問。吳永春找來年輕的汽車司機畢繼兵,幾個人迎著大個子走去。大個子的眼神一陣慌亂,想躲身避開向他走來的這夥人,但是來不及了。吳永春命令他:“走!”他們把他帶進門診大樓的一樓外科診室。這個診室大約有三十平方米,人們把大個子圈起來,盤問他:“你在醫院溜溜竄竄幹什麽? “我……給我姥姥看病,醫生說兩點鍾給看,我等著。” 周化民仔細地打量一下高個子,他體瘦、扁身板,有點駝背。冬瓜長臉,膚色煞白,細眯眼睛單眼皮,兩邊眼角往下拉著。說話輕聲細語,像是文弱書生。一露稀疏的黑尖牙齒,又給人一種恐怖感。 周化民問他:“你是哪個單位的?” “汽車製造廠的。” “把工作證拿出來!” 大個子思忖一下,然後將左手從褲兜裏抽出來,右手仍在褲兜裏紋絲不動。他慢慢掏出一個保密廠的入廠通行證,把它交給周化民。通行證上沒有工廠名頭,隻有姓名、年齡、職務、車間等欄目,上寫:王宗瑋,二十六歲,工人,六車間。這時房間裏陸續進來幾個軍醫院的人,盤問在繼續…… 吳永春惦記著那個失蹤的小個子,他轉身走出大樓,鑽進停放在俱樂部門前的一輛吉普車裏,透過車窗,視線可以掃盡大院的三麵。他靜靜地坐在車座上,睜大警惕的眼睛,像一位等待獵物走入視野的獵人。 不一會兒,迎麵來了一個身著空軍服的騎車人,紅帽徽、紅領章。吳永春以為他是內部人,沒有引起注意。奇怪的是這人竟在院子裏繞起圈子,並且一勁地左探右望。吳永春警惕起來,驟然明白:騎車人是那個換了上衣的小個子!吳永春從車裏蹦出,闖上前,一下子將小個子攔腰抱住。這突然的襲擊,嚇得小個子將自行車摔在地上,掙紮著喊叫:“你幹什麽?你幹什麽?” “我抓你!老實說,你是哪兒的?” 小個子像被大鉗子夾住,想掙也掙不脫,故作鎮靜地說:“我是醫院的。” 醫院裏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吳永春了如指掌,哪有這麽個東西!吳永春突然看到小個子手拎的黑提兜裏露出條裝的鳳凰煙和一個鉗子把,立即聯想到這個小子可能到小賣部作案。恰好軍醫院教導員劉福山走進大門連同趕來的炊事員老王,一齊將小個子拽到門診大樓。進了大門,一陣吵吵嚷嚷,驚動了在外科診室盤問大個子的人們,大家蜂擁而出,都奔小個子來。大個子也乘機溜到門口,目睹小個子被抓的情景,一直看到人們把小個子推進外科診室隔壁的住院處辦公室裏去。這時周化民把愣在門口的大個子推回外科診室。房間裏隻剩下周化民和大個子兩人。麵對麵地站著,訊問在繼續…… 住院處人多起來。醫生孫維金、司機畢繼兵、助理員戶文成和工人李作舟等人都趕到。劉教導員將小個子用曲別針臨時別在領子上的領章拽下來,再把拎包打開,往桌子上一倒,除三條鳳凰牌香煙、一把鉗子,還有一千多元現金、三十包味素,以及作案用的錐子等,散落在桌麵上。小賣部的人員趕來認定,這些錢和物品是從小賣部偷盜出來的。劉福山示意搜身,吳永春和畢繼兵扭住小個子胳膊,搜他的上衣口袋,劉教導員摸他的前胸,突然像是摸到什麽。吳永春見劉教導員臉色驟變。隨即又將兩道威嚴的目光射向小個子。這是事態嚴重的信號!這時,小個子突然像隻被抹了脖子的雞,垂下頭來,全身顫抖,一邊叫喚,一邊抽瘋,“哎喲”一聲,直愣愣地往前倒下去! 像似對小個子慘叫的回應:從外科診室裏突然傳出幾聲震天動地的“砰砰”槍聲,住院處裏的人們,一時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愣住了!盧文成快步闖出住院處,要想探個究竟。一出門,正遇見大個子手拿五四手槍,匆忙地在外科辦公室門口換完槍梭,隨即凶惡地舉起槍,向盧文成射出子彈,將盧助理員擊倒。 劉教導員準確地判斷出槍是壞人放的,便喊道:“壞人行凶,趕快對付!”說著,他一個箭步躥到房門旁邊,操起一人高的掛滴流瓶用的鐵架子,隱蔽起來,孫大夫急忙抓起電話筒,“刷刷”地撥動號碼盤,向保衛部門報告情況。 大個子猛地推門進來,他站在門口,首先向正在打電話的孫大夫開槍。兩人相距幾米,槍聲響過,電話筒從孫維金同誌手裏脫落,他倒在地上。隱蔽在房門後的劉教導員目睹戰友被歹徒殺死,怒不可遏,向眼前的仇敵砸去。還沒等鐵架子砸落下來,大個子發現了他,斜側身子向劉教導員開槍。兩人近在咫尺,劉福山同誌被擊中要害,他怒視著殺人凶手,慢慢地倒在血泊之中。 在這極其緊張的形勢下,吳永春和畢繼兵始終抓住小個子不放。由於小個子被揪在前邊,麵對著大個子,大個子的子彈不便於射擊。平日幽默、樂觀的新參軍不久的畢繼兵,乘這暫時的寂靜,機智地撤出身子,向身後尋找拚鬥的武器。大個子朝他連射幾槍,罪惡的凶手,將一名可愛的青年戰士打死。最後麵對殘暴敵人的,就剩下吳永春一人了。他當時隻懷有一線希望:敵人的子彈總會打完的,那時拚盡全身力氣,生擒兩個凶手,為犧牲的同誌報仇!所以,他不是在等死,而是要奪取勝利,他緊緊地抱住小個子,兩隻粗胳膊勒緊小個子的肚皮,憋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大個子舉著槍,幾次瞄準,不敢開槍,怕打在同夥身上。吳永春把小個子當作擋箭牌,抱著他猛地向大個子靠近,狠狠地踢出一腳,踢在大個子的左胳膊肘上,嚇得大個子後退了幾步。吳永春把臉躲在小個子的腦袋後麵,瞪著一雙噴火的眼睛,繼續向大個子靠近。大個子端著槍,繞著圈兒,緊張地尋找著開槍的時機。吳永春繞著圈兒,冷靜地與敵人周旋。空氣如死了一般寂靜,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大個子突然得手,“砰”地開了一槍,吳永春隻覺得在巨大的震撼中一陣眩暈,他無力地鬆開抱著小個子的兩隻手,仰倒在地上。但是,他的神誌還清醒,他聽見兩個人站在他身邊說話: 小個子說:“這小子沒死,媽的,他最壞,再給他一槍!” “砰”地又是一聲槍響! 吳永春感到喉頭一陣麻木,但是神誌仍然清醒。 小個子說:“快把錢收起來!” 桌麵上響起“刷刷”的摟東西的響聲。 大個子說:“糟了,我的入廠通行證沒有了!” 小個子說:“那怎麽辦?能找到嗎?” 大個子說:“快走!” 隨著一陣腳步聲,兩個人跑出門去。 過了一會兒,吳永春掙紮著爬起來,低頭一看,他臉上,身上滿是鮮血,一顆子彈穿透他的兩頰,一顆子彈從脖子射進。這個在解放軍大熔爐裏鍛煉了十多年的老兵,有一顆赤誠忠心,有一副鋼筋鐵骨。他用帽子堵住漏氣的喉管,起了三起,終於堅強地站了起來,步履艱難地走出寂靜的大樓。到門口,他渾身顫抖,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但他不顧血流如注,拚盡力氣嘶啞地呼喊:“快抓賊呀!快抓凶手呀!” 俱樂部裏的電影突然中斷演出,人們擁出俱樂部大門,驚慌地向發生血案的現場湧來…… 這時時鍾的指針指在下午一點的字碼上。 下午1點10分:沈陽市公安局大東分局接到報案電話。局長和刑警隊政委、隊長帶著刑警和武警,乘摩托車和汽車,分兩批一溜風地先後於1點25分和35分到達現場。 下午2點10分:沈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立即派出追擊小組,沿路訪問群眾,追捕凶手。 幾分鍾之後,遼寧省公安廳和沈陽市公安局的領導也都趕赴現場。 這天是大年三十,僅在一個小時之內,省、市、區公安部門的各級領導,帶領數支偵破分隊和技術人員,從廣闊的市區匯聚到現場,反映出沈陽市的公安幹警,有著枕戈待旦的氣勢。 公安人員勘察現場,從兩個房間和走廊裏,共發現13枚五四手槍的彈殼。這些射出的子彈頭,使周化民、劉福山、孫維金、畢繼兵四位同誌的心髒停止了跳動。他們每個人在與養育他們的溫暖大地最後辭別的時刻,都與他們未曾遇到過的人間惡魔,作了殊死的英勇鬥爭。他們最後的威武英姿,連同他們平日在救死扶傷崗位上表露出的和藹、可親的麵容,和諧地統一成為一個豐滿的形象,常記在親人、戰友、同誌和患者們的心上。 吳永春、盧文成、李作舟三位同誌身受槍傷,在病房裏緊急搶救。 清理現場時,拾到大個子扔下的一個黃挎包,包裏有一把鉗子和一把螺絲刀。這時小賣部工作人員蘇桂榮向清理現場的公安人員報告說,她看到大個子罪犯被訊問時,曾交出一個工廠通行證,可能還在軍醫院同誌的手裏。這個線索對於認定凶手是誰,十分重要。但是當時在現場的人員已經死的死、傷的傷,幾經周折,費去幾十分鍾,才在李作舟手裏找到。這是一張長方形的藍色紙證,在“通行證”三個字下麵,貼著一張麵色陰沉的人頭照片,旁邊寫著王宗瑋。公安人員讓蘇桂榮看照片:回憶一下她所看到的大個子,同照片上的人頭是不是一個人?蘇桂榮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仔細端詳一陣,然後肯定地說聲:“像他!” 下午3點30分:終於確認犯罪分子之一就是王宗瑋;另一個犯罪分子,很可能是王宗瑋的二哥,刑滿釋放分子王宗(王方)。當即派人去車站、交通要道阻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對這種惡性殺人案件,本應該首先大力追捕堵截,但由於按部就班地查證,貽誤了寶貴的戰機,30分鍾前,“二王”已趁隙躥上了南下的列車。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作案後,急匆匆逃走。沒法挽回的失誤:入廠通行證丟下了!通行證上,照片、姓名,一應俱在。想隱匿,也藏身不住了。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臉色煞白,氣喘籲籲,倉倉皇皇跑回家來。王宗瑋的對象也在。王宗瑋進門就向他母親說:“我和宗(王方)出事了,快找衣服,晚了,公安局就抓來了!” 正準備歡歡喜喜過除夕的王家,頓刻炸了“廟”!王宗瑋的母親驚慌地問:“上哪去?” 王宗瑋心急如焚,無意回答:“不用管了,東西南北中。” 王家戶主王家林,看到兒子的衣兜裏插著槍,已經知道事態的嚴重!他和妻子都是東北機器製造廠中學的教師。作為人民教師,在這親人與大義尖銳地矛盾著的時候,應該做出怎樣的抉擇?按理說,不該太令人失望;然而這一對夫妻,不但令人失望,而且為虎作倀,公開地包庇犯罪兒子! 王家在香港、美國有親屬,常有海外書信來往。王宗瑋準備南逃越海,所以他急忙拉開抽屜,取出寫有香港和美國通訊地址的信件,把它們視為護身符一樣揣起來。王家林明白兒子的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麽,他不但不勸阻,反而拿出一塊手表給了王宗瑋,幫助兩個兒子逃避法網。尤為甚者,這兩名家庭長者,當公安人員在王宗(王方)、王宗瑋離家後,趕到王家時,王家林夫婦隱瞞兩個兒子犯罪後回家的事實,拖延時間,掩護兒子潛逃。在別人報告了事情經過之後,他們才不得不在第二日低頭默認。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與家人狼狽告別,王宗瑋有氣無力地自欺欺人說:“我們出去半個月就回來。” 王家林妻子知道兒子一去難以回來,便哭起來,說:“帶點錢吧!” 王宗瑋的對象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氣憤地說:“你們坑了我!”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匆匆離家,約在十分鍾後,有人看見他們向文官屯火車站方向奔去…… 二 在北京天安門廣場東側路南不遠的地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的所在地。大院內,聳立著龐大的辦公樓,指揮全國公安部門與刑事犯罪分子作鬥爭的中樞單位——刑偵局,就設在大樓內。 值班室裏的燈火通夜明亮,桌上的幾台電話機不時地“叮鈴鈴”響起鈴聲。在2月13日午夜剛過,從遼寧省公安廳打來電話,報告了“二王”案件的情況。公安部要求遼寧省公安廳迅速將二犯的照片和特征電傳過來。先進的電子儀器瞬息將需要的材料送到值班室。當天公安部就發出十三號通緝令,向全國通緝持槍殺人潛逃犯王宗(王方)和王宗瑋。從此,王氏兄弟的一切可查行蹤,無不在這間簡樸的值班室裏記錄在案。值班室與全國各地的公安係統,保持著近在咫尺般的密切聯係,隨時把部、局領導對追捕工作的指揮意見傳達下去。 2月14日,值班室的電話無數次地響過,但是沒有傳來“二王”行蹤的消息。 2月15日夜裏,從鐵路公安部門得到重要情報,事情發生在從北京開往廣州的第四十七次列車上:當晚9點鍾左右,四十七次列車奔馳在湖南省境內。經過20多個小時的長途運行,旅客們都已經疲乏了,他們坐在椅子上或是打盹或是沉沉睡去。乘務員們乘這安靜的時候,在明亮的燈光下,檢查旅客們放在貨架上的包裹,嚴防春節期間有人將鞭炮帶到列車上。 檢查工作在二十二號車廂裏進行,乘務員突然在貨架上的一個提包裏摸到鐵器,形狀像手槍。他立即將乘警找來,同乘警共同檢查,果然從包裏搜出一支五四手槍。乘警問:“這包是誰的?” 靠車窗坐著的一名細瘦大個子旅客,一直緊張地盯著乘警的動作,當槍被搜出時,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便答應了一聲:“是我們的。” 乘警指著手槍問:“把槍證拿出來。” 大個子一時答對不上來,便悄悄地將右手伸進褲兜裏,慢慢地站起來,後背靠著窗框,同時召喚與他斜對麵坐著的小個子:“哎,人家要看你的槍證。” 小個子睡得稀裏糊塗,睜眼一看,乘警和乘務員圍在眼前,心裏不禁一陣恐慌,傻瞪著一雙眼睛,愣了神兒!乘警和乘務員發覺事情有詐,便神色威嚴地逼近小個子。 在這緊要時刻,突然“砰”地一聲槍響,是大個子在人們不注意他的時候,右手在褲兜裏勾動槍機,對著乘警射去,子彈射中乘警的耳朵。霎時車廂裏一陣混亂,而那兩個家夥得逞了,小個子拿過被搜的手槍,兩人握著槍,背靠背地站著,槍筒對準旅客恐嚇說:“誰動打死誰!”他們拎著提包邊說邊走,到門口,冷不丁溜出車廂,急忙去開車門想跳車逃去。但是車門緊鎖著,他們便對著門鎖打了兩槍,但是無濟於事。眼前的形勢對他們十分不利。令以遺憾的是,車上人員在沒有任何作戰準備的情況下,突然來了一個緊急刹車,車輪迸閃著火星減慢行速。這正給凶犯以逃跑之機!小個子砸碎車門玻璃,拚命鑽出窗口跳下車去,大個子也同樣動作。二犯跳車的地點,是衡陽市以南四十裏的西裏坪。西裏坪車站職工的家屬聽見列車不同尋常的刹車聲,出來探望,在黑茫茫的夜色中,看見兩個人從路基滾下坡,爬起後,跑過來,操北方口音慌忙問她“去市裏怎麽走?” 這位職工家屬見這兩個人來曆可疑,便沒有回答他們的問話,兩個人也就不再細問,急急忙忙地走了。這時天上開始下起小雨,雨幕遮沒了兩個人影。 四十七次列車緊急停車15分鍾,搜查中獲得二犯倉皇逃走時遺留在貨架上的一個大旅行包。包裏有棉大衣、鞋襪等生活用品,大多印有沈陽生產的標記。更為有價值的是,在車廂拾到兩枚手槍子彈殼和從破碎的車門玻璃上取得染血的玻璃片。公安部刑偵局對彈殼迅速進行技術檢驗,認定四十七次列車上的兩枚彈殼,是與12日在沈陽某軍醫院作案現場拾到的十二枚彈殼,是用同一支手槍射出的;對車門玻璃上留下的血跡進行血型等分析、化驗,證明是罪犯王宗(王方)的血。這樣,就證據確鑿地掌握了“二王”南逃的蹤跡。 刑偵局的幾位局長匯聚在值班室裏,當即做出全力追捕的決定。於午夜12點,值班室值班員緊急通知湖南省公安廳,立即控製“二王”活動地區,組織力量,在衡陽一帶圍捕他們。 人與惡魔的一場激戰,很快地便在古城衡陽市裏展開了。 衡陽,位於湖南省省會長沙以南三百華裏的地方,悠悠湘江橫貫市區,氣候宜人,水源豐富,土地肥沃,曆來有“魚米之鄉”的譽稱。 在這個繁榮而又寧靜的小城市裏,從2月16日淩晨起,市公安局得到追捕“二王”的命令後,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二王”的跳車地點,距離衡陽市區四十華裏,天上下雨地下滑,兩名罪犯人生地不熟,估計跳車後還來不及竄進市區。市公安局便冒雨派兵布陣,在市區以外,西裏坪的幾個通路方向設下兩層哨卡,公安幹警們不畏艱苦,隱蔽在蒙蒙細雨中,準備把罪犯截殲在郊外。 可是狡猾的王氏兄弟,在公安人員設卡堵截之前,就已經進入衡陽市區了。據判斷,憑當時的氣候條件和地理環境,他們能這樣快地溜進衡陽城,隻有扒乘貨車才可能達到。 16日淩晨兩點,衡陽市第四醫院的夜間值班室照常開診。醫生劉日意、護士李桂蓉正在值班。這時一高一矮兩個人進來求醫。他們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每人提著一個人造革黑色提包。小個子左手托著受傷的右手,坐在醫生對麵請求治療。大個子一直站在房間暗處,目光斜睨,瞄著門外。 醫生給小個子檢查傷勢,他右手虎口裂開,無名指的傷口又深又長,護士領他到手術室,清洗後作縫合手術。虎口縫一針,無名指縫兩針,右手包紮上紗布。隨後他們付款離去。 17日早晨7點30分,冶金醫院的職工上班後打開防保室的房門,發現三張辦公桌合並在一起,牆上的一塊塑料薄膜墊在桌子上,窗戶用花紋紙遮蔽著,一條毛巾,兩個口杯丟失,在桌子底下拾到散失的15元人民幣。這一切說明夜裏曾有人在這裏偷宿,清晨來不及清理就逃走了。 事後經過認照片和從獲得的物品中辨認,都證實這幾次出現的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就是王宗(王方)和王宗瑋。他們狼狽逃竄後,衣食住無著,急於得到一點維持生活的溫飽和休息。饑寒難耐和逃避打擊的急切心情,使得這兩個惡魔在隱遁時,已經不顧掩飾足跡,愚蠢得露出大尾巴。因此,“二王”來無蹤去無影,不可捕捉的傳說,隻不過是個“神話”而已。 這些蛛絲馬跡,為在市區捕捉“二王”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可惜,此時衡陽市公安部門的偵破主力不在市區。“二王”跳車後,聽到群眾反映,看到兩個跳車人向車行前方走去,奔向來陽。耒陽在西裏坪以南,衡陽在西裏坪以北,追捕隊伍南移,在來陽搞成一次包圍圈。可是“二王”佯作前行之後,出乎常理地轉身回返,奔衡陽,鑽了公安部門的空子,足見“二王”是非常狡猾的。 上午9點45分,又發生了新情況! 這天是農曆正月初五,衡陽冶金機械廠的職工們度過春節假期後,頭一天上班。廠裏氣氛喜氣洋洋。廠子裏新竣工的八棟職工住宅已經分配給職工。車間保衛幹事伍國英和愛人江新飛,到新樓去看分到的住房。他們到了六樓,一推門,門鎖著,便找來工地值班員趙炎霖開門,門推開,他們不禁愣住!看見兩個青年男子,坐在地下的門板上,正在吃東西。 趙炎霖嚴肅地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這兩人站起來,小個子露出一副笑容,說:“對不起,我們剛下車,在這休息一下。” 身為保衛幹部的伍國英,上班後剛聽到廠保衛處傳達“二王”流竄到衡陽地區的消息,頗有些生活閱曆的伍國英,一聽說話人的口音,就斷定他是沈陽人。她暗地提防,悄悄地打量,注意到大個子頭發蓬亂,眼神冷漠,穿著兜上有銅扣的鐵路服,下身是皺皺巴巴的灰褲子;小個子穿藍色中山裝,神色疲倦,麵容蠟黃。門板上放著兩個黑提包和包子、蛋糕。這麽一副散落奔波的模樣,使伍國英生疑。她故意避開他們,來到另一間房屋,查看兩個陌生人是怎樣進入房中的?原來是撬開窗戶爬進來的。伍國英繼續觀察兩個人的動態,她忽然看到大個子抬手吃蛋糕時,從褲兜裏露出手槍把。她斷定他們是一對凶惡的逃竄犯,她便找個借口,和愛人走出房間,她悄聲告訴江新飛:“他們有槍,肯定是壞人,你注意他們,我去報告保衛處!”說罷,就急匆匆下樓,去給保衛處掛電話。 伍國英一走,這兩個可疑人——王宗(王方)和王宗瑋急忙收拾東西下樓來。趙炎霖攔住他們,喊著:“修好門才許走!” 這兩個人哪裏聽他的,小個子推起停在樓門口的一輛五羊牌自行車,馬上要走。這時看房子的退休老工人武振雲趕來,他拉住自行車厲喝一聲:“不準走!”老武頭昨天曾看到這兩個小子在新建區轉悠,形跡可疑。這位嫉惡如仇的老工人,不把兩個可疑人的麵貌弄清楚,決不罷休。他把自行車把攥得緊緊的,王宗(王方)拽了幾拽沒拽動,就把車往老武頭身上一推,惡狠狠地說:“不要了,我們後會有期!”說完,和王宗瑋就跑了。 老武頭和趙炎霖在後邊緊追,邊追邊喊:“抓小偷!抓小偷!”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跑進一個巷子裏,老武頭追進巷子,王宗(王方)掏出手槍,回頭“砰”地一聲向老武頭打了一槍。 老武頭並沒有被槍聲嚇倒,他蔑視地罵了一句:“媽的,小子你放槍!”他加快腳步,繼續向前追趕。 王宗瑋見追來的老頭來勢凶猛,他掏出槍來,向老武頭:砰砰連開兩槍。老武頭躲到牆後,子彈擊在牆上。 巷子前麵橫著一堵高牆,“二王”無法跳越,他們向牆下旁側的小巷出口跑去。正碰上迎麵堵截的冶金機械廠的值勤民兵蔣光煦和李愛貧。兩個民兵手中沒有武器,王宗瑋向蔣光煦開了槍,擊中他的左肩。“二王”趁李愛貧攙扶蔣光煦的時候,從他們身邊奪路跳跑。跑出小巷出口,來到大街上,這時是上午10點15分左右。大街上人來車往,“二王”在眾目睽睽之下,拚命奔跑。如果這時候要都能人人喊打,那該多好啊!在黨的陽光照耀下成長起來的人民群眾,並不都是懦夫,那多年凝聚起來的思想瑰麗的光彩,必定要在一些人的身上閃現出來。一幕英勇的壯劇,即將展現在大街上。 冶金機械廠工人張業良,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他的妻子李瑞玲,高身材,性格文靜,在衡陽市交電公司工作。他們有個15歲的女兒,叫張筱琴。一家人每月收入150多元錢,生活富裕,住房寬敞,夫妻恩愛,孩子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他們每天為祖國四化建設熱心地工作著,學習著。初五這天,李瑞玲還有最後一個春節假日,會同上夜班的愛人和女兒,到姨媽家去串門兒。10點多鍾,天氣晴朗,陽光和煦,外麵滿含春意。李瑞玲夾著一件新呢子上衣,和愛人一人推著一輛自行車,走出樓來。張業良和女兒先走出幾米遠,李瑞玲停住車,要穿外衣。這時突然從大街跑過來兩個人,他們拐到李瑞玲跟前,兩支槍筒齊對準她的胸膛,瞪上眼睛說:“把車給我,不給就打死你!” 這突發的情況使李瑞玲一時在恐懼中不知所措,沒等弄明白是怎麽回事,車子已被兩個人奪走了。 稍作鎮靜,李瑞玲明白,搶車的是兩名武裝強盜。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搶作惡,在社會主義製度下,怎能容得這種歹徒逃跑呢?李瑞玲喊叫丈夫:“業良,壞人搶車了!”同時她追趕上去。 張筱琴先聽見母親喊,眼見歹徒騎車要走,這個孩子的純潔心地,忍不下眼前出現的這種褻瀆她生活理想的醜惡事實,她憑著少年純真的愛憎和勇氣,首先大無畏地向兩個持槍強盜衝去,追上車後,雙手緊緊地拽住貨架,不讓他們騎上車去。 凶狠的王宗(王方)“砰砰”向這個少女開槍!不過他的槍法失準:一顆子彈擦著筱琴的耳邊飛去;一顆子彈打在筱琴的鞋牙子上。兩下驚天動地的槍聲,把筱琴震倒在地上。 張業良不知女兒死活,這位40多歲的老工人,懷著對骨肉的疼愛,對惡魔的義憤,他丟下車,就像一頭發怒的雄獅,向二犯撲去。張業良靠近歹徒,張手去抓王宗(王方)。殘忍的王宗瑋,對著張業良的胸口開了槍,奪去了這位老工人的生命! 李瑞玲上前抱住張業良,眼見鮮血從親人的嘴裏湧出,但是,這位平日斯文、嫻靜的婦女,並沒有被殷紅的血所嚇倒,她神智清醒,瞬息間想到:我抓不住壞人,也要拿到凶手的物證,以便協助公安部門把他們捕獲歸案。所以,她放下愛人,冒著生命危險,向兩個上車要逃的罪犯撲去,她盯準了王宗(王方)手裏的黑提包,一把拽住,與王宗(王方)拚力爭奪。她看見王宗瑋舉起手槍向她頭部瞄準,她奪下提包,緊緊地摟在懷裏,用右手護著頭頂,惡魔王宗瑋開槍了!罪惡的子彈穿過李瑞玲的胳膊,又穿透她的兩頰,把下巴和下牙床擊碎。李瑞玲倒在地上。她和她親人們用自己的鮮血寫下了普通人民群眾與“二王”英勇搏鬥的壯歌。提包奪下來了,裏邊裝著5顆手榴彈和36發手槍子彈。李瑞玲使多少公安幹警和人民群眾,避免犧牲在“二王”的這些殺傷武器之下! 當時,街上眾多的人們,站在安全地帶,大睜著吃驚的眼睛,把搏鬥中的每個細節一一地看完…… 人們啊,正義和邪惡,無辜和強盜正在搏鬥,誰也不能旁觀啊!不要忘記,我們的現實生活並非世外桃源,為求得安定和幸福,人人需有滿腔的熱血和敢於同醜類鬥爭的勇氣啊! 有勇者從觀者中衝出來了!他們是衡陽冶金機械廠工人劉重陽和值勤民兵符躍華。他們蹬起自行車,緊盯著騎一輛車的“二王”追去。王宗瑋坐在車貨架上,持著槍,麵對著追者。劉重陽和符躍華警惕地尾隨著。繞了幾個彎子,符躍華被甩掉,劉重陽窮追不舍,他越追,人越勇,人越勇,車越快,距離一米一米地縮短。劉重陽一直追了三華裏,追到東風影劇院附近,車輪已經挨近了兩犯。這時,劉重陽憋住一口氣,腳下加力,要超過“二王”,以便將他們的車撞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宗瑋慌亂地向劉重陽開槍,劉重陽腰上受了傷,從車上跌落下來。隨後王宗(王方)載著王宗瑋拐進一個狹窄的胡同裏。 衡陽市公安局在10點20分鍾接到衡陽冶金機械廠報案的電話,公安局長帶領偵查員、法醫等20多人,在20分鍾內就趕到現場。隨後,省公安廳刑偵處長、衡陽市的領導同誌趕到,一邊勘察現場,一邊組織追捕隊,分五路追擊“二王”。同時調動全市所有派出所的幹警和廠礦企業保衛部門的武裝人員,在全市一切水陸交通要道、路口設卡哨,清查市內一切娛樂場所和空閑場地,欲將“二王”圍殲於市內。 簡直偶然得再也不能偶然了:“二王”騎車鑽進胡同並非是絕路,裏邊竟然是一個開闊的儲煤站。一個個大煤堆,像座座山峰從地麵上隆起,這有利於掩護他們甩掉自行車。棄車後,他們爬上三十多米高的大陡坡,坡上就是鐵路線。10點44分,有一次廣州北行的列車從這裏慢速通過,從時間計算,也就是他們來到鐵路線上幾分鍾之後,便扒車北逃了,狡猾的“二王”,怕在車上遭到堵截,所以當列車在茶山坳小站減速時,他們跳下了車。11點鍾以後,茶山公社的社員們,幾次遇到一高一矮的兩個北方青年人,進社員家討水,矮個子右手紮著紗布,左手拎著黑提包。後經證實,他們就是“二王”。“二王”竄逃到茶山坳的情況,在18日才由偵查人員訪問到。看到“二王”在煤站丟棄自行車的工人,也沒有及時報告。追捕敵人的最好時機錯過了,使“二王”又從衡陽逃掉。 經過一場對敵鬥爭的嚴重考驗,一批英勇的人,挺立在人們麵前。衡陽市冶金機械廠黨委高度評價這些同誌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在全廠召開了表彰大會,給劉重陽記了一等功,晉升一級工資,獎勵60元錢。伍國英、武振雲等同誌都立了功,受了獎。同時冶金機械廠黨委建議衡陽市交電公司,對與“二王”搏鬥有功的李瑞玲予以表彰。對於他們這種舍死忘生、敢於鬥爭的大無畏精神,不正應該大力表彰,大大發揚嗎?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二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兩個罪犯怎樣走向殺人犯罪的深淵,又怎樣逃避打擊,也是人們急於想知道底細的一個謎。其實,事情並不玄妙,也算不得複雜。 王宗(王方)和王宗瑋的父母,多年來在東北機器製造廠中學當教師。在三個男孩子中,王宗(王方)和王宗瑋是老二、老三。曆史的和現今的許多事實證明,“二王”的父母對於自己的子女不注重思想品德教育,並常常護短、溺愛,從小養成好懶饞滑惡習的王宗(王方),念小學時候就混跡在扒手之中,在鬧市裏掏包行竊,開始了撬門砸鎖的生涯。1974年和1975年,他曾兩次被收審。1979年他在沈陽大東區遼沈衛生院當藥劑員期間,又因盜竊被捕,判刑三年。這次行凶作案的日子,是他新婚後的第三天! 過去王宗(王方)犯案,他的母親扮演了一個很不光彩的角色:當她得知兒子要被捕法辦的時候,她扔下學生不教,帶者王宗(王方)北逃,將犯罪兒子隱匿在親屬家裏,兒子被緝拿歸案了,這位“人民教師”受到公安部門的拘留處分。有這樣的家長,在這個家庭裏長出“二王”也就不足為奇了。 再說老三王宗瑋,1976年12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80年複員,同年8月份分配到東北機器製造廠六車間當工人,在廠工作二年多,他舉止文雅,說話和氣。紅榜題名居然有他一個。難怪發事那天,公安局找到六車間黨支部書記,提到王宗瑋是殺人重大嫌疑犯時,他愣住了!可見王宗瑋已學會了一套偽裝的伎倆呢。 說他偽裝,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1976年初冬時節,沈陽市大北監獄某駐軍值班室的三支手槍被盜,盜槍者就是王宗(王方)和王宗瑋。這次“二王”在廣昌山叢中最後使用的兩支槍,就是當年大北監獄所丟失的手槍。那年偵查盜槍者時,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竄進監獄值班室院子裏的一高一矮的穿棉猴的兩個青年,文字材料中記載下的體貌特征,就是今日的“二王”。可見,王宗瑋在參軍以前就是盜竊槍支的重大罪犯,他是混進中國人民解放軍隊伍裏的一個歹徒。他在部隊三年多,以打籃球為專業。再有一項悄悄吸引著他注意力的事,是偷藏子彈。他在1978年6月寫給王宗(王方)的一封信中秘密報告:“已弄到七六二子彈一百發。”他在部隊聽說王宗(王方)被捕了,驚慌地從內蒙古跑回沈陽,怕是與槍事有關。回來一看,隻是盜竊財物事發,才放心地回去。複員時,他不僅帶著大批子彈回來,而且還在行李卷裏偷藏著五顆手榴彈。從衡陽奪獲的手榴彈,經過對驗印號,就是他原在部隊的武器。這個於1974年,也就是在他17歲的時候,就成為王宗(王方)行竊同夥的王宗瑋,除其品質與王宗(王方)同樣惡劣之外,略高二哥一籌的是,膽子更大,心更狠,更狡猾。他複員後,潛伏著、期待著,並盡力製造麻痹別人的假象,積累掩護自己的資本。 王宗(王方)刑滿釋放後,這哥倆迅速粘連一起,狼狽為奸。據已得到的材料證實,在發案前的一些日子裏他們的犯罪活動最為頻繁。他們研究了偷盜對象、偷盜手段,備好了化裝衣著、行竊工具和在暴露的情況下掩護逃脫的槍支。他們偷盜的對象是各軍醫院的小賣部,這是因為王宗(王方)在醫院工作多年;王宗瑋熟悉部隊生活,行竊起來,是輕車熟路。在大年三十中午作案的前幾天,他們已繞作案四次了。農曆二十九那天中午,“二王”竄到陸軍醫院行竊。王宗(王方)撬門入室,正欲拿錢,被趕來的女營業員一把抓住,正要扭送他的時候,走進來一個大個子“軍人”,他嚴肅地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當營業員告訴他捉到小偷時,這“軍人”抓住王宗(王方),向營業員說:“交我處理!”營業員信任地把小偷交給“軍人”。“軍人”把小偷帶走後,營業員發現他倆騎著一輛自行車逃跑了!這冒充軍人者,就是王宗瑋。“二王”製定了一套化裝作案、掩護逃脫的戰術,很容易欺騙一些輕信的善良人。占有金錢的欲望,追求物質享受的惡念,驅使他們喬裝打扮,亡命冒險。 三
北京,公安部大樓裏的刑偵局值班室。 從“二王”在西裏坪跳車起,這裏便不斷地與湖南省公安廳、衡陽市公安局密切聯係,幾位局長和主管追捕“二王”的值班人員,把大地圖鋪在地上,用彩筆把“二王”的行蹤描繪在上麵。“二王”於2月18日下午離開茶山坳以後,去向不明,地圖上的行蹤線斷了。下一步怎樣進行圍捕?公安部的指揮所,要拿出作戰方案。匯聚在這個簡樸的值班室裏的同誌們,憑著幾十年與刑事犯罪分子作鬥爭的經驗和對物證、情報的分析,判斷“二王”原計劃是乘四十七次列車到廣州,然後妄圖越海出逃。車上的遭遇,打亂了他們的行動計劃。衡陽遇險,致使他們無目的地逃竄。他們知道處處布下天羅地網,不敢繼續南去,北返也不安全。近一段時間內,他們可能流竄在衡陽、長沙、武漢一帶。公安部立即派出追捕“二王”工作組,到湖南、湖北參加追捕。 事態不出北京指揮部所料,“二王”在衡陽茶山坳消失在三天之後,突然在武漢市區裏出現! 公安部刑偵局從各地匯報的情況中理出了線索:3月3日晚上7點多鍾,武漢市第四醫院一位實習女醫生,到她工作的理療室去取鹹菜。她用鑰匙開開門,房裏漆黑。她剛要去拉燈,突然一隻男人的大手堵住她的嘴。另一個男人打開燈,兩個人一齊向她嘴裏堵毛巾,其中一個問她:“是誰讓你來的?” 女醫生拚力掙紮,把小個子手上包紮的紗布扯掉,咬破他的手。於是兩個人把女醫生拖進裏間的激光室,按倒在地下,其中一個掏出手槍,用槍柄狠狠地向女醫生砸去。一陣疼痛,一陣昏沉,她失去了反抗能力。這兩個家夥匆匆忙忙地跑掉。幾分鍾之後,醫生掙紮著爬起來,到樓下向值班人員報告,值班人員向市公安局報案。公安局迅速派出偵查人員來到第四醫院,勘察現場。發現二犯進入理療室後,把門從裏鎖上,從櫃子裏拿出兩條毛毯,放在一號、二號兩張床上,並鋪上枕頭。在室內八張床中,這兩張床緊靠靠窗戶,是有意選擇易於逃脫的地點,清理現場時,在地上發現幾層染血的紗布和血跡,拾到一塊擊碎的手槍護手膠木。 公安部追捕“二王”工作組得到消息,十分重視這一情況。對已獲得的指紋和血跡進行分析化驗,確認指紋、血跡正是王宗(王方)的,“二王”就隱藏在武漢市。 武漢重鎮,自古以來就是水陸交通的匯聚點,長江、漢水,緩緩流去,鐵路、公路,四通八達。在這幾百萬人口的繁華的大都市裏,如何能找到兩個隱蔽著的壞人呢? 武漢岱山檢查站,坐落在黃孝河岸上的岱山橋頭,檢查站站長王雲帶領民警和民兵,每天工作在簡陋的工作室裏和開闊的公路邊上,他們日日夜夜瞪大警惕的眼睛,擒捉一個個盜竊分子,截獲一批批被盜的物資。僅1982年,檢查站就在這小房前,破獲偷盜自行車案146起,偷盜汽車案4起,堵截被盜耕牛12頭。在與盜竊分子作鬥爭的時候,民警、民兵個個英勇:他們曾與犯罪分子滾打在山坡上,他們曾與汽車大盜驅車較量在公路上……岱山檢查站以出色的成績榮獲武漢市公安係統先進集體的光榮稱號。 王雲開罷後湖會議,25日上午便來檢查站傳達。他雖然年過半百,但在工作中和年輕人一樣沐雨櫛風,晝夜值班。他不僅把自己的年華全部獻給人民公安事業,還眼見小兒子穿上警服,戴上國徽,分外高興。鄰居們都知道,王雲像個老戰士那樣,嚴格地要求兒子。 這天在檢查站值勤的是青年民警李信岩,他年僅25歲,從部隊複員後,在市人民警察學校學習,結業後,於1982年春天,來到檢查站。這個魁梧、英俊的公安戰士,能武又善文,他寫下的日記,常有些內心情感的抒發。 1982年的深秋,已是秋風瑟瑟。他追捕一個逃犯,這罪犯走投無路,跳進冰冷的糞坑。李信岩毫不猶豫,縱身跳下,在糞坑裏活捉歹徒。 3月25日上午10點15分,李信岩和武漢汽閥配件廠的民兵熊繼國,在檢查站外的公路上值班。他倆看見騎著一輛舊自行車的男人,心神不定地從市區方向向檢查站走來。李信岩將紅旗一揮,攔住自行車通行。李信岩上前打量一下自行車,車上沒有牌照,便問“牌子呢?” “忘帶了。” “登記了嗎?” “登記了。” “在哪登記的?” “……在派出所……” 一句話,露了馬腳,武漢市是交通中隊登記自行車,這吞吞吐吐的回答顯然是胡扯!他們把可疑人帶到檢查站小屋,在屋裏的王雲一同對這可疑人進行審查。李信岩突然摸到一支手槍!李信岩向王雲報告:“所長,有槍!” 王雲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槍,對準可疑人,命令道:“別動!”隨著,一個飛快的動作,將可疑人衣兜裏的槍下在手裏。之後,三個人將可疑人按倒、擰住,用繩子捆綁。可疑人拚命地掙紮,像殺豬似的嚎叫。 聽到叫聲,其他同誌也都湧進小屋裏,而這時,悄悄躲在檢查站對麵廁所裏的王宗瑋,將子彈上了膛,幾大步跨到檢查站門口,闖開門,向屋裏捆綁王宗(王方)的四個人連連開槍射擊。王雲、李信岩和那位工人師傅不幸犧牲!熊繼國負傷昏迷過去。兩個惡魔又欠下人民一筆血債! “二王”殺人後,他們拿走王雲的槍,逃離檢查站,掉頭往市區跑。 一輛東風牌一四○號汽車首先發現了這一情況,立即向距離岱山檢查站一公裏的岱山派出所去報告。 正在派出所值班的胡指導員聞訊後,立即帶領三名民兵去堵截。他們和“二王”迎麵奔跑在一條公路上,兩下相遇時,距離不到二十米。“二王”一見一群幹警堵上來了,嚇得馬上拐向右側的小路,驚慌逃竄。胡指導員等人熟悉地理情況,他們知道“二王”所走的小路隻是一條通向武漢軸承廠和長航科研所的窄路,就快速到這條路上堵截。果然,相遇了!互相近在眼前,“砰砰”,一場槍戰開始了,雙方相持不下,又讓“二王”逃脫了。 就在胡指導員打電話去向市公安局報告戰況時,青年民警趙斌拿起胡指導員的手槍,勇敢地追蹤去了。他追到長航科研所,找到民兵馬炳強,兩個人在科研所大院裏搜尋“二王”。他們在圍牆下的通水洞揀到“二王”丟棄的彈夾。趙斌始終走在前麵,向馬炳強說:“你走在後麵,安全些,我一旦受傷,就把槍甩給你,把他們撂倒!”這雖不是豪言壯語,卻表現了公安戰士的胸懷和情操。隻可惜,趙斌來晚了。原來“二王”將提包扔進廁所後,如驚弓之鳥,倉惶逃竄了。軸承廠青年工人詹小建騎個自行車帶著孩子上街買菜,王宗瑋跑上前去,說聲:“把車給我!”便瘋狂地向詹小建開槍,小詹慘死在血泊中。“二王”騎一輛車跑進長航科研所大院,院牆一丈高,團團圍住大院,二王”此時竟像兩隻跳不過牆的急狗,他們趴在地上,用手將牆下的流水洞掏開,從低矮的洞子裏鑽擠出去。圍牆外麵是一條髒水河,往哪裏去?他們轉了向,像無頭蒼蠅亂撞起來。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10點50分接到作戰通知,各分局派出所幹警全出動,圍殲“二王”,可惜,包圍圈設計得不嚴密,“二王”混在人群裏溜走了…… 四
“二王”武漢一逃,丟魂失魄,再不敢輕舉妄動,竟消失了蹤跡。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這兩個凶犯在公安機關通緝追捕的“熒光屏”上失去了蹤影。壓在公安部追捕“二王”指揮組肩上的擔子特別沉重。指戰員們整夜研究形勢,分析各種情報,判斷可疑動向,調度各省的追捕力量…… 公安部要求一定要盡快將“二王”捕獲歸案,向黨向人民作出交待。 四月下旬,公安部再次部署追捕“二王”的措施,強調把追捕“二王”與加強基礎工作結合起來,與偵破現行案件結合起來;做好幹警和群眾的教育工作;落實責任製…… 我們的公安幹警日日夜夜在緊張地戰鬥著。 電話一個接一個,信函一封接一封,公安部每天收到來自全國四麵八方的檢舉線索幾十個。對這些撲朔迷離,若是若非的線索,要一條一條地核對,分析,該排除的排除,該備案的備案,該追查的追查,直至水落石出。 許多誤認為“二王”的線索,一個個被迅速查明、清除;冒充“二王”作惡的歹徒,無不當即抓捕歸案。這一切,正是北京這個中樞機構,在堅定有力地指揮著這場戰鬥。公安部將有關“二王”的情報和活動特點向全國進行了通報,並將“二王”的指紋、筆跡、照片印發給各地。 從3月25日以後,“二王”卻一直蹤跡杳然。 指揮部毫不鬆懈,調整力量,把追捕工作引向縱深。 “活要抓到,死要見屍”。公安部確定,以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河南五個省為重點,進行大規模圈蹤,追查“二王”逃竄去向。8月中旬,江蘇省公安機關終於發現“二王”活動在江蘇省內靠近連雲港的淮陰市。 8月29日這一天下午4點鍾,淮陰市百貨商店的兩名女財會人員,其中一名是孕婦,往銀行去交當日營業款,孕婦手裏拎的提包裏,裝著兩萬一千多元現金。這個小城市,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社會秩序一向安定,關於“二王”的傳說,雖有所聞,可聽來好像外星人的傳聞一樣。看,兩名婦女,拎著巨款,悠哉閑哉地走在馬路上,不就是這種太平意識的寫照嗎! 孕婦手上的提包“嗖”地被人拽走,她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呢,另一女同誌著清楚是個小個子男子把提包奪走,便驚叫道:“錢被搶了!” 距離搶錢者50米遠,一個高個子騎輛自行車,停在那裏,小個子跑到他跟前後,大個子將車騎走,小個子縱身一跳,坐到貨架上,便拐向小路逃跑了。 發案後,市公安局立即組織追捕,但是強盜已不知去向。搜索中搜到二犯甩掉的一輛自行車。經檢查驗證,認定在淮陰市強搶巨款的罪犯就是“二王”! “二王”暴露了!江蘇、山東、安徽、河南、上海等省市,嚴密注視“二王”動向,動員力量圍殲罪惡累累的“二王”。 狡猾的“二王”,在淮陰作案後,為避開撒來的法網,迅速遠遠地離開淮陰。他們帶著蚊帳、筒襪等露宿山林野坳的用具,披星戴月地騎車奔波,僅十四天的時間,就從江蘇省橫跨安徽省,跑到江西省,妄圖從廣東、福建兩省南逃過海。可是,他們預想不到天網之大,布滿中華,大網之遠,遠到南海邊。還不等他們聽見海濤聲的時候,埋葬他們的墳墓已經掘好,這個葬場,就是毛主席曾在詩詞中吟唱過的江西省廣昌。 五
1983年的9月中旬,正是金秋時節。沿著南昌南下的公路,兩旁望去,桔子黃了,晚稻熟了,荷葉落了,蓮子香了。近處流著清澈的河水,遠處聳立起伏的山巒。一路幾百裏,光彩斑斕,風光無限,展示給人們的仿佛是一幅無邊無沿的、美麗的江西山鄉喜待收獲的長畫卷。 距離南昌550華裏的廣昌縣,是革命老根據地。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毛主席率領紅軍路過廣昌,曾寫下了一首《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唱道:“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 半個世紀過去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紅旗更加豔麗,山區廣昌一天天富裕起來,農民的日子像拔節的甘蔗,純樸的山區人民,想不到在他們這塊肥沃、幸福的家鄉土地上,會在什麽時候,突然發生擾亂他們正常生活節奏的事情。 打破這種和平景象的事情,突然發生了!9月13日的早晨八點鍾,兩個幽靈似的人物,頂著一片陰雲,一前一後騎著兩輛舊自行車,進入廣昌城區,想找吃的。 8點剛過,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劉建平走出機關大門,英俊的小劉手裏提個兜子,去聯係製作歡迎複員軍人回鄉的紅布橫額。他28歲,人機敏,眼神快,他向對麵的向陽土產商店一望,隻見在商店門口的馬路邊,有一個頭頂舊草帽,戴副大墨鏡的人。這人的兩條長腿跨在自行車上,左腳尖點地,右腳踏著腳蹬,擺出隨時準備蹬車疾走的架式。他身材很高,故意蜷曲著身子,像個大蝦米似的伏在車把上,並且有意把草帽壓著眉毛,掩飾自己的真麵貌。 多年被評為優秀共青團員並擔任過城關鎮團支部書記的劉建平,立即對這個陌生人物產生了懷疑:今天本是陰沉欲雨天氣,這人為什麽那樣留戀一副墨鏡呢?頭上沒有陽光,他戴著一頂遮蔽麵孔的舊草帽,又是為什麽呢?說起小劉,他平日很有警覺性。他在民政局工作二年多,經常遇到登門要求救濟、實則是過路行騙的人。他多次冷靜地觀察這種人的衣著、言語、神態,摸出了規律,然後戳穿騙錢者的假麵具。這會兒,他一邊冷靜觀察騎車人的神情,心裏一邊想:全國正在嚴厲打擊刑事犯罪,這個人能不能是個逃避打擊的罪犯呢?為了探個究竟,小劉故意走過去。離近時,他見那人的白襯衣髒得發黃,瘦長的臉上黑乎乎的,好像塗了一層油彩。再看自行車,上邊沾滿泥漿,貨架上馱著一個大塑料包。顯然這人是一路奔波,現出一種過著不正常生活的人才有的狼狽相。當小劉避開那人,待作進一步打量的時候,從商店裏走出一個與騎車人同樣打扮的人。不同的是個子矮些,襯衣是藍色的。他倆分明是同夥,但又故作陌生人。小個子走到離大個子約20米的地方,推起一輛自行車,騎上去,越過路邊的大個子,獨自向南奔去,隨後大個子將車蹬動,距小個子約30米,兩輛車成斜線,等距前行。行動如此詭秘,情景如同演戲。小劉意識到,他麵臨的可能是一次嚴峻的對敵鬥爭。當那小個子停在不遠的郵電局門口的小攤床時,小劉機警地注意到大個子此時正停在對麵路邊,仍然是那樣跨著車像是放哨。小劉湊到攤床前,故作買刷子,而耳朵卻竭力搜聽從小個子嘴巴裏發出的一切細小聲音。小個子壓低聲音說:“這個煙……” 小劉一聽,是北方人,江西人把“這個煙”發音為“格夠煙”。小劉偷瞥他一眼,草帽向前壓得更低,看不清相貌,隻露出一個尖下巴。小劉暗下判斷,這兩個家夥,行動鬼祟,壓著嗓門兒說話,決不是好人。他決定采取行動,立即離開攤床,向城關公安派出所奔去。走了一段路,回頭看看,兩個可疑人離開攤床,又在星火食品店停下。小劉乘他們毫無察黨的時候,加快腳步走進派出所。 派出所裏隻有所長鄒誌雄在家值班,他個頭矮小,但很精幹,一臉秀氣,二目有神,剛近而立之年,滿身洋溢著年輕人的生氣勃勃。 劉建平急忙報告:“鄒所長,有可疑人,相當可疑!” 鄒誌雄雖然年輕,但是這位多次榮獲縣公安係統先進單位的派出所所長,處事卻相當沉著、老練。他嚴肅地問道:“什麽根據?” 小劉把情況一五一十地一說,鄒誌雄嚴峻的兩眼一閃亮,頓時振作,一身威武氣勢,問小劉:“人在哪裏?走,看看去。” 小劉領著鄒誌雄走出派出所,往街上一看,兩個可疑的人已經不見了。小劉心中納悶兒:“咦,這麽一會兒,跑哪兒去了?”他蹺起腳向南眺望,啊,看到了:在通向廣東和福建的公路上,那個穿白上衣的大個子的身影,閃動了幾下之後消失了。 人已經走出縣城,“如果真是兩個逃犯,可以這樣平安地讓他們跑出城關派出所的管區嗎?”鄒誌雄這樣自問,同時也做了自答:“不能,那樣就是失職。”說起城關派出所,它在對敵鬥爭中曾有過光榮的曆史。最為突出的功績,是在1980年5月17日,一個活動在幾個省內的重大反革命集團竄到廣昌作案,被城關派出所的公安幹警一舉破獲。派出所幹警集體榮立三等功,作戰有功的鄒誌雄被提升為縣內最年輕的一名所長,人民公安戰士的神聖責任感,驅使他不漏掉一點點與敵鬥爭的時機。兩個可疑的人走遠了,但是他決定主動出擊,他和劉建平急忙返回派出所,把子彈上了膛,交給小劉一副手銬和一把匕首,然後來到縣公安局。正好遇到擒敵經驗豐富的刑警隊幹部劉細鵬在家值班,鄒誌雄同老劉多次協同作戰,劉細鵬一聽情況,立即兩眉飛揚,精神抖擻,拍案起身參戰。他們三人來到院子,看到縣水電局年近花甲的陳步山老師傅開的一部“麵包”車停在那裏。鄒誌雄把情況向陳師傅一說,這位受黨教育多年的老司機毫不遲疑他說:“快上車!” 汽車上了公路,四個車輪像騰地飛起一樣向南馳去。車子以七八十公裏的速度前行,幾分鍾工夫,在離縣城四華裏的宴公嶺追上了兩個可疑人。 陳師傅問:“停不停?” 鄒誌雄說:“超過去,到前邊隱蔽起來。” 車“嗡”地一聲加大了油門,迅速從兩個騎車人身邊閃過,但是車上的幾雙睜大的眼睛,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就像百分之一秒時速的照相機鏡頭,把兩個人的可疑之處,毫無遺漏地收錄在視膜上。鄒誌雄和劉細鵬緊握手槍,劉建平也備好兩根鐵棍子,隨時準備與司機一起投入搏鬥。 汽車飛出一段路,來到小港養路段,附近有村莊,鄒誌雄指揮把車拐進右邊的小路上,把車隱蔽在樹蔭裏,鄒誌雄和劉細鵬臥藏在公路邊的一棵大樹後麵,等著兩個可疑的人。 “來了!” 兩個騎車人進入視野,鄒誌雄壓低聲音提醒著人們。 當相距20米的時候,鄒誌雄首先從大樹後閃出,站在公路上,迎著來者舉起左手示意,命令道:“停下,檢查!” 這突來的情況,嚇得小個子人倒車翻,後邊的王宗瑋急刹住車,不由地脫口說聲:完了!完了!”隨即車也倒下。 鄒誌雄和劉細鵬正待上前檢查的時候,趴在地上的可疑人突然“砰”的。一聲,開槍向鄒誌雄射擊,機警靈敏的鄒誌雄,一個箭步躥向公路那邊的大樹後,同劉細鵬一左一右,齊發憤怒子彈,射擊敵人。由於路兩旁茂密的大樹阻擋,我公安幹警的火力受到阻擋,這時,隻見小個子跳到路邊蒿草叢生的大溝裏,有逃掉的危險。鄒誌雄向隱蔽在車旁的劉建平和陳步山喊道:“打電話!” 劉建平跑到養路段工棚一看,裏邊沒有電話,當過汽車司機的小劉,在生死考驗的時刻,把安全留給別人,把危險留給自己,他向陳師傅說:“隻好開車闖過去報信了,我開車!” 陳步山勇敢地說:“我開車,衝過去,注意不要被打掉輪胎。” 陳步山和劉建平跳上車,拐上公路飛速前進,子彈從車廂左右橫飛,英勇的一老一少,鳴著戰鬥號角似的車笛聲,從火線上衝過去回縣城報信。 鄒誌雄和劉細鵬兩支槍的火力堵截大個子橫竄公路,逃不到東邊。可是恰在這時,從南開來一輛麵包車,車體遮住小個子;急於逃脫厄運的大個子,以汽車作掩護,同汽車一起往前奔跑,跑出射程以外,竄過公路,與小個子會合,拚命往東逃。他們跑進一片稻田,泥水黏掉了鞋,他們光著腳渡過河水,鑽入山林。 小港一戰,繳獲了兩輛自行車,一個包,包裏有八千元人民幣、蚊帳、長襪、警服、軍服、半導體收音機、袖珍地圖和化妝油。確認他們為“二王”的物證是包裏有兩支槍,經過驗定,其中一支,是在岱山檢查站被“二王”搶走的王雲的槍。 “二王”在廣昌出現了!公安部向江西省公安廳提出作戰要求:“盡一切努力,將‘二王’圍殲在廣昌,為民除害!” 一場追捕“二王”的戰鬥打響了! 廣昌縣公安局得到小港戰報後,縣公安局局長胡順保立即調車,帶領武裝警察疾風般趕赴現場,分三路追擊。在追擊隊伍裏,有一個“編外”偵察員,他是縣公安局的小通訊員、18歲的李周田。他一聽說壞人持槍行凶,便不管領導是否準許,拿起槍,跳上車,跟著出擊。到了現場,他聽完鄒誌雄介紹情況後,就像一支首先離弦的箭,沿著他熟悉的路線追去。這個工人子弟,雖然是公安戰線上的新兵,但他那還稚嫩的心靈,已把公安戰士為保衛人民利益與罪犯作英勇的鬥爭,視為是至高無上的天職。滿臉稚氣的小李,憑他滿身的青春活力,十幾分鍾之後,已經把戰友們拉在後麵,在山路上,迎麵有個騎自行車的青年急匆匆地跑來,李周田命令他:“站住!” 這青年跳下車報告說:“我的單車(自行車)被兩個拿槍的人搶走了!我去報案。” 這人青年叫劉雲貴,他說搶車的大個子穿著綠軍褲、白襯衣、紅背心;小個子穿著藍警褲、藍襯衣,兩個人都光著腳,一人一支槍,手裏拎個兜,騎著一輛車逃跑了。 李周田說聲:“帶路,追!”他便騎上車,帶著劉雲貴在山路上奔跑。跑了一陣,迎麵走過來一位老農,李周田問:“看到跑過去兩個人沒有?” 老農說:“看見了,騎著車,拿著槍,凶著呐,有個老俵在追!” 追“二王”的老俵是劉雲貴的父親。這位純樸的農民,聽說強盜搶走了兒子的車,義憤填膺,手拿一把鐵魚叉,一直追了十多裏。李周田趟過齊胸深的旰江河,追上了劉雲貴的父親,問道:“看到人了嗎?” 老人向山上的一個小亭子一指:“他們進了亭子!” 小李聽說逃犯近在眼前,又緊張,又興奮。他急速登上山,來到小亭前,他發現地上有一灘剛淌下的水,又聽到亭子裏邊有動靜。勇敢的李周田,真稱得上是孤膽英雄,他勾住槍機,一個箭步穿進亭子門裏,喊一聲:“不許動!” 亭裏的一個人慌忙地站起,小李瞪眼細看,原來是個啞巴老頭。老頭用手比劃,示意兩個拿槍的人向山上跑了。小李請老頭帶了一陣路,發現了“二王”甩掉的自行車。他順著“二王”的蹤跡又翻了兩座山,到了分路口。為了給後邊同誌指明前進的方向,他掏出紅色工作證,再把身體檢查表斜插裏邊,放在他走過的路上,作為路標。然後他又鑽過一片沒人的茅草和樹林,在離他二百米的山坡上,他終於發現了拚命逃竄的“二王”。李周田於10點10分從小港出發,跋出涉水,追趕到12點30分鍾,不停息地奔跑了20多裏路,終於發現了兩個惡魔的身影,他為以後圍殲“二王”的勝利,做出貢獻,立了功。在人民公安的肌體裏,活躍著這樣新生的、強健的細胞,怎能不令人欣喜,令人振奮呢! 後來的公安幹警,拾到小李的工作證,按著他指示的路線奮力直追。不久他們和小李會合,此時“二王”已隱遁到旰江林場的深山密林裏。這時是中午12點40分。 廣昌縣縣委書記趙煥起在緊急召開的公社書記會議上,果斷地提出:“追捕‘二王’是現在最大的政治任務,一切工作為它讓路。”趙煥起和韓縣長把辦公地點改在縣公安局的辦公室裏,他們站在廣昌縣的地圖前,圈劃“二王”逃跑的路線,根據公安部和省公安廳的指示,向旰江林場調兵遣將,在第一批追捕“二王”的公安幹警形成第一個包圍圈以後,僅過3個多小時,又組成了一個方圓30公裏的第二個包圍圈。 “二王”被包圍在廣昌!這消息像電流一樣快,傳向四麵八方,南豐縣的縣委書記來了,寧都縣的公安局長來了,鄰省福建的建寧縣的縣長和公安局長、武警負責人來了;石城縣人大常委會主任劉雲龍一進門就像戰士似的威武站定,說:“我帶來一個武裝班,請分配任務!”多麽好的配合,多麽和諧的協奏曲啊! 認定“二王”在廣昌出現以後,省公安廳楊希林副廳長和王維誠處長率領幹警,帶著警犬,趕赴廣昌指揮圍捕。南昌距離廣昌550華裏,一輛輛警車亮著雪白的燈柱,響著警報器,隻用4個小時,就於晚上8點趕到,楊希林和王維誠是南下時留在南昌工作的東北幹部,三十多年的江南水土,仍然染不掉他們北方人的強悍氣魄。他們在“二王”消失的地方連夜開展工作,並決定召開全縣各公社書記緊急電話會議,調集民兵,組織第三道包圍圈。廣昌的夜,是個不平靜的夜,不眠的夜,人浪在廣闊夜幕下的大地上滾動,卻靜得聽不到濤聲。14日淩晨1點,一個171公裏的包圍圈已經形成。 就在這子夜剛過時分,又有幾輛警車奔馳在山區的公路上,江西省委常委、政法委員會書記王昭榮、省軍區副司令員沈忠祥、省公安廳廳長兼武警政委孫樹森,遵照省委指示,率員到廣昌,加強對圍捕戰鬥的領導。他們拂曉前趕到廣昌後,見到了徹夜未眠的縣委領導同誌,當即召開廣昌及其幾個鄰縣的縣委書記電話會議,一個地區更為廣闊的縣與縣攜手的第四道大包圍圈,限定在上午10點鍾以前形成。 一雙雙警惕的眼睛,一個個準備拚鬥的住戶,一支支在叢林中搜索的槍口……“二王”被包圍在警、軍、民築成的銅牆中,真是插翅難逃了! 但是,踏遍了兩道包圍圈裏的座座高山,搜盡了每個溝溝坎坎的土地,四天已經過去,始終不見“二王”的蹤影。艱苦的攀登,過度的疲勞,少數人產生了厭戰的情緒。他們懷疑,“二王”是不是已經不在廣昌? “二王”在不在廣昌?指揮部經過分析、研究,斷定“二王”就在廣昌。因為幾道包圍圈,趕在“二王”可能逃出之前完成了;“二王”經小港交火後,無車、無食、無鞋,再加上語言不通,道路不熟,又害怕暴露,落到有屋不敢進,有路不敢走,有錢無處花的窮途末路,他們眼下依然藏在山裏。氣可鼓不可泄,指揮部做出準確的判斷,堅定了各路人馬在廣昌捕捉“二王”的信心,並製定了新的圍捕措施,激發起人們更加旺盛的戰鬥熱情。 六
9月17日的夜晚,廣昌上空陰雲密集,疾風過後,山雨傾盆而下。蒼茫群山,響著一片震人心弦的雨聲;而就在這大雨之中,肩負搜捕任務的公安幹警、武警、解放軍、民兵,堅守在崗位上,傾聽一草一木的動靜,注意搜尋每一點影蹤。 地處高山峻嶺的尖鋒公社觀前大隊的曾家村,有一戶姓曾的人家,主人叫曾文泉,家裏六口人,妻子是60年代的大隊婦女主任,共產黨員。實行“大包幹”以後,一年裏的糧食收入1400元;另外養了五口豬,能收入700元。18日是公社所在地的集日,曾文泉為趕集市賣豬,夜裏請村裏何馮珍來家殺豬。說起何馮珍,別看歲數不大,可是村裏的能人。木工、廚工、殺豬樣樣都會。村裏人誰有個紅白喜事都少不了叫他幫忙。他來殺豬,民兵隊長特別囑咐他:“殺豬也別忘了盯‘二王’。” 何馮珍幽默地應道:“忘不了,我手裏有殺豬刀!” 過了半夜,雨小了一點,約在翌日淩晨一點半,曾文泉的女兒——16歲的曾水秀坐在門口房簷下,看見門前一個不高不矮的人,扛個竹筒子,從門前走過,這人距離水秀隻有兩米遠,掛在門口的燈泡,把這人的裝束照得清清楚楚,他穿藍襯衣、藍褲子,被雨澆得濕漉漉的,可是竹筒卻是幹的,她有點懷疑,便問:“這麽早往哪去?” 那人一直把臉背著光,一聲不應地走過去。 過了幾分鍾,又有一個大個子走了過來,他駝個背,手拄一根棍,一走腳一拐,也是把臉背著燈光,慢慢地走過去。 曾水秀念書的時候,年年是學校的三好學生,這幾天公社關於動員抓“二王”的事,她早就記在心裏了。她向爸爸媽媽和正在洗豬腸子的何馮珍說:“我看見了過去了兩個可疑的人!”她把所見情況仔細一說,引起了何馮珍的注意。這時桌上已經為他擺好酒和肉,他說聲:“不吃了,趕快去報告,他們可能是‘二王’!” 說完,便和曾家父女頂著雨,摸著黑,向大隊奔去,大隊在七八裏地之外,高山峻嶺間是羊腸小道,他們三人深一腳淺一腳,顧不得跌跟頭,心裏如燒一團火。 尖鋒公社的山山水水被革命烈士的鮮血澆灌過;這裏的人民群眾,曾與毛主席接觸過:1934年,毛主席帶領紅軍征戰,住在尖鋒。一夜與白匪遭遇,當地遊擊隊配合紅軍同白匪周旋,使紅軍安全轉移。在幾十年的革命鬥爭曆程中,尖鋒公社有390名烈士流盡了鮮血,換得今天鄉親們的幸福生活。在革命傳統哺育熏陶下生活的曾家父女和何馮珍,像那些先烈們當年一樣,懷著對黨的愛,對人民的忠貞感情,不顧路遠地滑,向前奔跑著。他們看見大隊辦公室裏亮著燈光,遠遠地便喊道:“大隊有人嗎?” 從大隊辦公室走出來的是尖鋒公社黨委書記汪細元,他是遵照指揮部的指示,冒雨出來查崗。報信人氣喘籲籲地向他報告發現兩個可疑人的情景,他不等聽完,就拉他們上車,為搶時間,他讓曾家父女在奔馳的汽車上向他繼續報告。 清晨四點鍾,指揮部接到了汪細元報告發現“二王”蹤跡的電話。這時指揮部疾速派出孫樹森、楊希林率領偵察、搜索小分隊,帶著警犬,兵分兩路,趕赴現場追擊。同時在罪犯逃跑所必經的幾個出口派出武裝力量阻截。5點多鍾,由縣公安局刑偵隊長高懷玉帶領的小分隊,在水南大隊南坑生產隊的一座山上,距離他們三百米的山澗裏,發現了“二王”的身影。小分隊立即分成三個追捕小組跟蹤追擊。這時的“二王”狼狽不堪,王宗瑋拄個棍子,行走困難,王宗(王方)驚魂失魄,亂拱亂竄,他們為了逃命,竟從數十丈高的陡崖上滑到山澗裏,跌個半死,爬起後還是搖搖晃晃地奔逃。緊緊追蹤的派出所所長鄒誌雄,眼見“二王”逃進眼前的南坑山。恰好,這時解放軍趕來,他激動地說:“‘二王’就在這山上!” 指揮部迅速移往南坑山的山腳下,省公安廳副廳長楊希林就在“二王”消失的地點指揮戰鬥。南坑山,茅草密集。關於茅草,有個謎語,說:“一把刀,兩麵快,隻切肉,不切菜。”傳說魯班就是根據茅草的利齒發明了鋸子,拽一把茅草,滿手出血,鑽一下樹叢,滿麵傷痕。南坑山就是這麽一座長滿茅草的山。但是為了抓“二王”,指揮部擬出作戰方案:調用公安幹警、武警、解放軍、民兵,帶者警大,采取“三麵包圍,一麵平推”的梳篦子戰術,排成一字隊形,寸土不漏地全麵搜索南坑山。 天上下著雨,指戰員們精神抖擻,不畏艱險,不怕犧牲,橫掃南坑山。 在搜索的隊伍中,要特別提一下江西省武裝警察第二支隊的通信參謀吳增興。當時抽調赴廣昌參加圍捕“二王”戰鬥的人員中沒有他,他主動請求參戰,他說:“戰鬥中通信聯絡很重要,為保證通信聯絡,讓我去吧!”他被批準參戰了,為了準備通訊器材,沒有同妻子打個招呼,就由南昌奔赴廣昌。臨行之日已近中秋佳節,他從廣昌給妻子發出一封信,信中說:為了圍捕“二王”,他不能在十七日回去過生日了,中秋節也快到了,他充滿思念之情地寫道:“為了為民除害,我不能和家人團聚了,隻好托你為父母買些禮品,代送一下。我們的小寶貝倩倩,乖吧,我非常想念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公安戰士,愛家庭,愛父母,愛孩子,感情是豐富美好的,但是為了一個更崇高的愛,他們可以舍棄這一切。 已經是下午六點二十分了,夜暮漸漸降臨,山色變得朦朦朧朧。一隊搜山的戰士從無路的山坡往山腳下滑。武警戰士黃力生順著茅草滑下去,他在滑動中突然腳下踹著什麽,還沒等他喊話,他身後的武警戰士甘象清喊了一聲:“有人!” “砰”的一聲槍響,是王宗瑋在草叢裏向甘象清開了槍,甘象清中彈負傷倒下。武警戰士鄭萬壽,回頭向王宗瑋射出憤怒的子彈,隨著槍聲,王宗瑋絕望地呻吟了一聲,說:“我不行了……”這時三條警犬向王宗瑋撲去,叼住這個奄奄待斃的惡魔,拖到了山下。 王宗(王方)還妄圖作臨死前的掙紮,他揀起王宗瑋的槍,串到幾米外的草叢裏隱蔽起來。武警戰士們發現了草動,悄悄地縮小包圍圈。這時通信參謀吳增興不顧生命危險,拿起報話機,向山下指揮部報告情況。凶殘的王宗(王方),將槍口對準吳增興,從深草叢裏連射五槍,把吳增興擊中。吳參謀怒目盯向王宗(王方)藏身的草叢,把全部剩餘的力氣,用在勾動槍機上,“砰砰砰砰”憤怒地向敵人連發四彈,然後倒下,鮮血染紅了南坑山的茅草,年僅30歲的吳增興,為人民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我武警戰士再也按捺不住滿腔怒火了,頃刻間,數槍齊射,一連發出48發懲罰的子彈,槍聲響過,武警戰士、解放軍戰士一齊擁向山坳,找到王宗(王方)被亂槍擊斃的屍體。 從山坳騰起一片歡呼聲,好似由群山唱起的一曲激昂、雄壯的大合唱。 十惡不赦的“二王”的屍體被停放在山下,那瘦癟的形象醜陋極了,長須長發,皮色灰白,腳板上累累孔洞;一個公文包綁在腿上,內有1萬3千元人民幣。但後經法醫檢驗,兩犯胃裏卻是空空。他們在最後被追捕的日子,神出七竅,苟延殘喘,過的是連喪家之犬都不如的日子。這就是兩個亡命之徒的可恥下場。 “二王”被擊斃了! 北京那間簡樸的公安部刑偵局值班室裏沸騰了!聚集在電話機旁的局長、處長、值班員,大家一起歡笑,互相祝賀。他們已經在這個不算寬敞的房間裏連續指揮工作了幾十個小時了,有的眼睛熬紅了,有的嗓子幹啞了。可是此刻,個個變得渾身充滿活力,疲憊、困倦、饑餓,頓時像霧一樣從他們身上散去,都成了無比輕鬆、幸福的人。 公安部領導同誌通過電話向中央領導同誌報告擊斃“二王”的喜訊。中央領導同誌審慎地叮囑:“要驗明正身!” 被擊斃者確是“二王”,證據確鑿: 小個罪犯屍體的指紋,與公安部通報的王宗(王方)犯罪前科指紋,核對無誤; 大個罪犯屍體的上牙四、五、六、七顆牙齒,鑲瓷牙白合金套,符合王宗瑋牙齒特征; 二犯身高、體貌與“二王”照片和檔案材料記載一致; 二犯所攜筆記本上的字跡,經鑒定是王宗(王方)、王宗瑋所書寫; …… 得知這些情況,中央領導同誌欣喜、親切地祝賀,說:“祝賀公安部追捕‘二王’成功!祝賀你們的勝利!” 主管追捕“二王”工作的公安部刑偵局負責同誌們,在幾個月內親臨數省市捕捉線索,督促、指導追捕工作。他們聽了這句話,激動地說:“我門工作做得不好,今後要努力提高我們隊伍的業務素質,抓住新形勢下刑事犯罪的特點開展鬥爭。如果說我們為追捕‘二王’做了些工作的活,那就算是將功補過吧!”多麽感人的語言,多麽嚴於責己的精神!這不正體現了廣大公安幹警不斷汲取教訓、再接再厲,決心給予刑事犯罪分子以更嚴厲打擊的決心和氣魄嗎! 七
一道撤消追捕“二王”工作任務的命令,通過電波瞬間傳達到全國各地的公安部門,讓那些一直處於備戰狀態的公安幹警們也分享一下勝利的歡樂吧!在追捕“二王”的七個多月的日子裏,有多少出擊、蹲點、待命的公安幹警,以對黨對人民的赤膽忠心,作出了無數感人肺腑的事跡呀! 以身試法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王家林因包庇犯罪的兒子,已被人民法庭判處七年徒刑。 同“二王”的艱苦一戰結束了,今後可能還會有“二張”、“二李”等亡命之徒跳 出來表演,但是,令人可喜的是公安戰線上的同誌們,經過與“二王”鬥爭的這樣一次大“演習”,鬥誌昂揚,戰鬥力在迅速提高,他們在努力適應當前同刑事犯罪作鬥爭的新特點、新形勢,時刻準備在與刑事犯罪的鬥爭中建立功勳,我們預祝他們頭頂上的莊嚴國徽,更加燦爛,更加閃亮…… 文章來源:http://forum.cmbchina.com/cmu/viewthread.aspx?postid=13552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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