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返程的飛機延誤了兩個小時。遊建國在候機廳的門外抽了好幾根煙。今天來接機的人很多，省法院的柳副院長，辦公室李主任，立案庭司馬庭長和執行局趙局長，還有中級法院的一幫人，再加上仇祥林的一些朋友，有的人還捧著鮮花，大家在出口處圍成了半個圓圈，不時地向裏麵張望。

仇祥林終於出現了，他微笑著快步走向迎接他的人群。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麵，在那些翹首期盼的目光裏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如果他離開的時間太長，那麽西都近萬名的法院幹警該怎麽辦？

十幾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在一輛開道警車的指引下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仇祥林一進辦公室，就讓秘書小周把掛在牆上的他和老院長的照片收了起來，換上了這次與肖楊院長的合影。合影裏肖陽緊握著仇祥林的手，充滿微笑地望著他。

仇祥林的辦公室裏外三間,外邊是小周的辦公室,裏間是他的休息室和盥洗室。他進了休息室換上女兒給他買的新布鞋，鏡子裏的他穿一件褐色的短袖襯衣和深藍色法院製服褲子，顯得樸素而穩重。

他一邊批閱積壓了幾天的文件，一邊招呼那些來匯報工作的人。仇祥林看時間已經不早，便給坐在外間的小周打了個電話，通知半個小時後召開一次黨組擴大會議，要求院裏主要庭處室領導都參加。並讓小周告訴政治部張主任和柳副院長開會前到他辦公室來一下。小周向外麵等著求見仇祥林的人解釋，院長馬上要開會，今天沒時間接待大家了，請各位明天再來。

政治部張主任先進了院長辦公室。

“老張呀，一會兒要召開黨組會，我想今天咱們應該把那個競爭上崗的意見拿到會上研究研究，你們準備的怎麽樣了？” 仇祥林辦公桌的椅背很高，他喜歡邊靠著邊與來人講話。

“仇院長，我們政治部已經開了兩次會。特別是針對您上次提出的重要意見進行了大的修改。這次明確了競爭上崗的具體辦法和程序。” 張主任站在辦公桌前。

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搞改革，如果不緊跟這個形勢，你就落伍了。搞改革都是要講形式，形式越複雜效果越好，改革的內容到不是很重要。而且改革的形式是允許出錯的，鄧小平說過“摸著石頭過河”，一個人摸著石頭怎麽過河？

目前全國很多法院都爭著搞競爭上崗，其實仇祥林知道這隻不過是一次作秀，讓老百姓看看，讓外國人看看，我們也在加強民主建設，法院的庭長們都是競選出來的，這類活動也就搞一次，以後可能不會再繼續了。仇祥林認為不管是幹真的還是玩虛的麵子上都要漂亮。

他對張主任說：“競爭上崗活動非常重要，必須要發動全院幹警參加。每個競爭者都要上台演講，群眾給他們打分，充分匯集各方麵的意見，最後黨組再作出選拔的決定。一句話，就是要貫徹民主集中的原則。” 仇祥林最早見到“民主集中製”是在部隊豬圈裏大聲背誦毛主席《論聯合政府》的時候，記得毛主席在另一篇文章裏也說過：“民主就是對人民進行教育，這是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過了三十多年，我們還在使用這句話，仇祥林每次重複這些箴言時，都會提高嗓門，好像這些話裏蘊藏著取之不竭的力量似的。

柳副院長進來時手裏還拿了一些材料，他是省法院領導中唯一科班出身學過法律的。他坐下來打開工作日記一臉無奈的對仇祥林說：“院長，您可終於回來了！這兩天把我可整慘了。省黨委政法委的執法檢查組前腳剛走，人大的個案監督評查組又來了。他們的這個所謂個案監督，實際上就是對法院作出處理的任何一個案件都可以提出不同意見，才來兩天，已經召開了四個會議，都是針對案件的，提了一大堆沒頭沒腦的問題，我們又多了一個不懂法律的婆婆！”

柳副院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因為家裏的領導都不全，每天還有七八個會要等著派人參加，什麽精神文明檢查，計劃生育抽查，普法考試等等。根本沒時間召開審判委員會，積壓了好多案件，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老柳，黨委和人大的檢查可不能小看。你忘了，去年有幾個省人大代表為了一個已經審理過的案件，搞了一個提案，要求我們按照他們的意思糾正。可是我們經過研究發現他們的看法根本就沒有法律依據，最後堅持了我們原來的處理結果。到了年底，我在省人民代表大會上匯報全省法院的年度工作報告，那幾個人大代表聯合了一些人一起投了反對票，我的報告差點沒通過。後來才知道，其中有一個代表就是那個案件當事人的父親。因此黨委和人大的東西我們必須認真對待，否則你捅了馬蜂窩，惹得他們不高興，非給你小鞋穿不行。所以這次你一定要把向人大匯報的材料準備好，我們一定要好好給他們匯報匯報！另外，一會兒要開黨組會，你把最近的幾個案件處理的情況也給大家說一說。”仇祥林在北京時已經聽他在電話中匯報過。他覺得柳副院長為人還算忠厚，對他也沒二心，隻是講話時喜歡帶個人情緒。

作為西都省高級法院的黨組書記，仇祥林自然明白黨組在法院工作中的核心作用。在中國每個法院都有黨組。仇祥林親自起草的西都省法院黨組工作職責是：緊緊抓住提高法院機關黨的戰鬥力這一重要環節，堅持抓黨建、帶隊伍、促業務，認真履行黨和人民賦予法院的審判職責，保證了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在法院的貫徹落實，確保了司法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