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的故事------素描之二
(2009-02-10 18:03:32)
下一個
第一次見她是在一個雨天,電梯裏她烏黑的頭發濕漉漉地,白晰的臉上還掛著絲絲水珠,她並不抬頭,似乎有些局促隻是盯著滴水的小花傘。
穿過有著梧桐濃蔭的小街,有時候他們會一前一後走進這個小區。偶爾也會看到她在小區門口與朋友告別,爽朗的笑聲有金屬般的質感透著無邪也有些放肆。但那個時候似乎誰都沒有特別在意誰。於他而言,那時她確也太年輕了,而他的生活既忙碌又荒唐似乎沒有太多精力去關注她,隻是覺著那笑聲真青春真好聽。
爾後的日子裏在小區附近的咖啡館在一間別致的小酒吧;在韓國料理在24小時連鎖店裏也會偶爾碰到,見麵時她總是真誠一笑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說什麽。有時侯他上車時偶爾也會感到她在遠遠地看著他。再後來當他聽門衛說“她是英國‘牛大’的,挺牛的,小小年齡還是個大大的Manager”的時侯就更加感到內心充滿了不知是自卑還是自尊的錯亂情緒,隨後再見她也就更矜持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第一次對話發生在常見的那家小酒吧。那是一個風吹梧桐雨打窗欞的夜晚,他正興致勃勃也許還很煽情地與一個很是時尚的中年女性聊著什麽,突然看到她獨自進門揀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沒點什麽,隻是捧著一杯冰水望著窗外。許是因了酒精的緣故,他加了一杯威士忌叫服務生送她。她順著服務生的眼睛看到他,臉變得很紅很紅。
他起身走過去“怎麽一個人?”
“想自己坐坐,您太客氣了”
“沒什麽,鄰居這麽多年了,應該的。喜歡威士忌嗎?要不換別的?”
“謝謝,還好。那是您太太?”
“不是,是朋友”
“哦,你女朋友挺多的!”沉吟了一會兒她又說“那你們聊吧”。她坐的時間很短便起身要走,道謝的時侯甚至沒有看他。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大家見麵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但仍然誰都不說什麽。
很多年後的一個夏天,還是在那條梧桐濃蔭的小街,他又看到了他熟悉的背影聽到了那種爽朗的笑聲,這時侯她牽著一個長著金黃頭發的小女孩。她豐滿些了,發型也不再是記憶中永遠的馬尾,多了一些波浪樣的修飾似乎更顯得成熟嫵媚。“幾年沒見,小孩這麽大了?”她白晰的臉又變得很紅很紅“哦,你回來了?”
“是。但來來去去地也常在上海。
“你變化挺大的。”
“是,一晃快十年了,歲月摧人老呀”
“還好,這個年齡就該是這樣吧”她說。這一次他們第一次近距離地直視對方,他突然覺得她的眼睛那麽亮,那麽坦誠,突然覺得她是那麽清新那麽美。
“沒發現呀,你真漂亮”
“還那麽油滑?”
“Absolutely!你真的比以前更漂亮了”
“漂亮什麽,我也老了”
“怪我眼濁,沒早注意!”他心裏認真但嘴上還是在玩著戲謔。
“你們這種人會在意誰呢?”她的語調帶著調侃但分明夾著幾分認真。他有些尷尬,說也不是,隻是以前太忙了。訕訕地也就沒再說什麽但心裏己然知道自已可能犯了大錯。
又是一個雨天,還是在那條梧桐濃蔭的小街,他們邂逅。
“你還好吧”他問。
“還好,挺好的。你呢?”
“不好,挺沒勁的,好象很空虛。”
“是嗎?我感覺到了”
“什麽時侯請你喝酒?”
“謝謝,早不喝酒了”
“噢。那喝杯咖啡吧?”
這時侯她側過臉有些嚴肅地看著他,“別了,聊什麽呢?好象沒什麽好聊的”
“好吧,那就再說吧”
“車來了嗎?”她很熟悉地問,隱約透著親切
“應該來了吧”
“這次回來你又有些變了,從你的眼神裏能看出來”
“是,心情複雜,有些後悔”
“是嗎?有什麽好後悔的,不相信”
“該珍惜的沒珍惜吧”
“也許是的。好了,快去上車吧。再見!”
這個早晨他讓司機開車先走了,淅淅瀝瀝的雨中撐起傘說想自已走走。
稍後的某一天他在郵箱裏看到了一封沒有地址的來信。信裏說:
這次回來每每見你常有難忍的哽咽,我害怕自己的淚水會讓你陷入一種錯覺。我隻能說遺憾你真是眼濁,錯過了歲月也錯過了一種意味深長的情感......還有,說話時別夾著蹩角的英文,那會使你顯得膚淺顯得淩亂.........最後,願你能好好照顧自已,過些天我會陪丈夫返回英國定居,這一走恐很難再見了.......”
隻恨今日仍惘然嗬!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