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缺勤大王
G遲到了,我站在公寓樓外的drive way掂著腳尖張望,手表的指針指向了4:30,正著急的當口,幾股涼水從背後的草坪呲了過來,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Fcuk!”我咬牙切齒地蹦到自動定時澆灌器的射程之外,被G熏陶了一個禮拜之後,我現在說起F word來自然之極,平時在小良牙總要麵前暗暗自律:咱們墮落了沒關係,孩子的純淨心靈可不能受影響啊。
G的破舊Taurus終於“轟轟烈烈”地開過來,我一個箭步竄進車裏,摒住呼吸搖下車窗,G拍拍我的手(順便在我手背上掉了點兒煙灰)“抱歉啊,我睡過去了,咦?你的衣服怎麽濕了?”
“快走吧,叉車司機還等著我們開門哪!”我狼狽地打岔。
G看到了草坪上依然噴射著水花的澆灌器,狂笑起來,那笑聲有如野狼夜嚎,又如夜梟啼鳴。我抬手就把音響擰大,囂張的R&B音樂雷鳴般響起來,撕破了淩晨的寧靜。一個臨街的窗子刷地打開了,“剛4點啊!你們他媽的嗑藥嗑多了吧?”
G衝他笑著豎豎中指,Taurus轟鳴著絕塵而去。
到了庫房一點名,我暈菜了。二十幾人中有四個人沒來,那天要在10點之前卸掉八個箱子。我瘋狂地在辦公室找著員工通訊錄,G笑著說,“沒用!我跟你說吧,今兒個沒來的Martin,Yoga,Amir和Argie全在電話裏留了言,你打電話也沒用啊。”
我按下留言鍵,先是Martin重重地咳嗽兩聲,然後啞著嗓子說病了來不了,再是Yoga和Amir帶著濃重的巴基斯坦腔的留言,我也沒怎麽聽懂,最後Argie的留言差點兒沒把我給氣背過去,這老兄先是咯咯咯地傻笑,然後說,“媽的,呃,我~醉~了~,呃,來~不了,你~呃~看著辦吧!”然後兩個女聲也加入他傻笑的行列,我一直聽到他掛機,太陽穴上的血管開始瘋狂地亂跳。
我抬起頭來,G看著我,臉上帶著讓我恨得牙癢癢的傻笑,“你打算怎麽辦?”
我從抽屜裏拿出手套和切刀,把對講機別在腰上,“Plan B,我們倆補上。”
10點30分,最後一輛貨櫃車駛離了卸貨平台,我全身上下又是灰塵又是汗水,沒有一塊幹淨地方,從5點到現在,我和G一直就沒停,別人去coffee break,我們倆就在平台上給拍子纏膜打帶,鬧得我腰酸背疼的,就想找個地方躺一會兒先。
我從來沒幹過體力活兒,國內的員工都敬業,如此大規模的缺勤我從來就沒經曆過。
G倒是一身的蠻力,一手拖一個拍子還行走如飛的。她把拍子摞起來,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後背,“我得去抽煙了,你還好嗎?去休息休息吧。”
我搖搖頭,抓起電話找人事,“Lisa,我必須跟你談談,非常緊急,現在就談。”
人事經理Lisa的辦公室又大又明亮,屋角擺著兩個紅色的軟皮沙發,坐在裏邊我突然困倦之極,連著打了好幾個嗬欠。擺在我麵前的是Martin他們的檔案,我挨個兒翻下來,裏麵的考勤評估居然都是優良!
“這怎麽可能呢?G告訴我他們都是缺勤大王,三天一遲到,兩天一曠工的!”
Lisa心不在焉地擺弄著自己的珍珠耳環,“真嗒?Jason從來沒跟我抱怨過……”言下之意你怎麽就那麽多事?
“Jason這廝不是白癡,就是混蛋。”我心裏暗暗想道,順手把檔案還給Lisa,“Lisa,你聽我說,做物流的,如果員工考勤出現問題 (absenteeism),那會影響到整個團隊的士氣和效率。我知道從記錄上看似乎沒有問題,但事實上現在庫房就有這個問題,從今天開始,我將把每一次遲到早退和缺勤存檔,對於Argie,我要啟動糾正程序(corrective process),當然,是在你的幫助下……”
Lisa很高興地答應了。
“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這麽辦。”G在401的滾滾車流中慢慢地忽悠著。“有人缺勤其他員工挺高興的,能多做幾個鍾,做到8小時以上還有加班費和餐補。”
“可是集裝箱泊在我們平台超過兩小時就會導致每小時400美金的滯箱費啊。”
“切,那滯箱費是預算中的,你操的哪門子心?”G輕蔑地笑。
我為之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