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有了一些新認識的朋友,他們告訴我這大廚的秘書倍兒難做,現任大廚比前任要“雞賊”得多,來了之後先大清洗,把廚房裏的鬼子頭兒們全換成德國人(惟獨餅房+麵包房的頭兒是法國人),大廚雞賊二廚蠻橫無禮把秘書也給氣跑了,然後就是連跑了兩任秘書,全是連試用期都做不滿的。我心想難怪什麽交接都沒有,文檔係統一塌糊塗呢。小五有個毛病,那就是不信邪!別人做不了不見得我小五做不了,當然以後還是必然要跳槽的,但跳之前我小五非做出個樣子來讓你哭著留我!
下了決心之後,再看飯店的環境時的想法就不一樣了,比如看見員工餐廳門口公告欄裏貼著離開(注意是離開而非開除!開除員工的照片放大貼在員工入口處!)員工的照片,我就想等我走時他們要敢貼我的照片,我就告他們侵犯肖像權;再比如每天離開時被保安搜包的時候,我就想等我最後一次走的時候,我就從前門離開,他們總不能在我辭職後再開除我吧(知道了吧,小五可是阿Q的嫡係傳人)。
我的工作還包括到處收發單據,所以諾大一個廚房我是天天到處跑,跑了幾天我就發現這廚師弟兄們全在明目張膽地吃!第一次是在冷葷間,領班張哥給宴會準備冷葷盤時刨出來的一片片蘑菇腸青胡椒腸,先往我手裏塞一片兒再往自己嘴裏塞一片兒,我目瞪口呆地說這要是被鬼子看見了要開除的,
“切!才不會!我們廚師的義務就是品嚐,這是對客人負責隻好豁出去替他們吃點兒!”張哥“大義凜然”地說。我心想這整個兒就是胡說八道:這青胡椒腸是成批生產的,口味絕對一樣還有什麽好品嚐的,不就是找借口偷吃嗎?張哥說你吃啊,你可是大曬(大曬者大CHEF也!)的秘書,有義務督導各個廚房的工作,換句話說你小五可是除各位鬼子之外唯一可以到處品嚐的人!我聽了這話有些心動,但仍然猶猶豫豫,張哥就隨手扔過來一份標了價格的菜單說所有這些都做進價格裏了飯店絕對虧不了!我一看菜單上的價錢才明白什麽叫暴利,這麽跟您們說吧,一本萬利是誇張一本百利還是有的,到酒水上就賺得更多。我問張哥這麽貴還不把客人嚇跑了?張哥對小五的無知很寬容地笑笑說北京的涉外五星飯店都這樣,鬼子不覺得有什麽,再加上政府官員們慷幾次公家之慨,各個餐廳的上座率都挺高的。
接下來我就開了眼見識了我們的張大領班的品嚐大計:各種冷葷的肉腸,奶酪什麽的片下來的第五六片可以品嚐(靠中間的幹淨新鮮);西瓜蜜瓜香瓜品嚐正中間的拳頭大那麽一塊心兒(反正全切塊兒做水果沙拉誰也看不出來,倒黴的客人永遠吃不到最甜美的那一塊);芒果左右各片下來薄薄的兩片縱橫劃拉幾刀一翻擱到果籃兒上,剩下厚厚的核扔了怪可惜的就歸我們啃了(客人吃三分之一我們吃三分之二!)。張哥說了這都不算過分的,等回頭你去扒房轉轉和那裏的許哥聊聊。
我那天沒吃午飯 – 實在是不餓。後來遛達到扒房果然許哥也在品嚐,扒房的品嚐就比較高級了,好幾十塊錢一磅的色狼牛排(SIRLOIN,本來翻譯成西冷牛排,我們都覺得色狼還是更信達雅,就跟近來甚囂塵上的“首爾”有異曲同工之妙!),十四盎司那麽一塊兒要被品嚐掉五個盎司,還有龍蝦尾不敢吃太多,小指厚那麽一片還是可以品嚐的。當然有些“珍饈”我本人是不敢恭維的(連聞都不敢聞),比如黑色的魚子醬,還有某種比黃金還要貴老多的菌類(長在地下要靠豬的嗅覺拱出來什麽味道您自己想去吧!)。
這麽一來我的工作突然變得很有趣,早上去經理餐廳打一大保溫瓶新鮮咖啡豆磨的哥倫比亞咖啡,然後去辦公室拎上單據直奔麵包房。保溫瓶的咖啡是給那裏的兄弟姐妹們分的,反正麵包房裏有的是牛奶、奶油和糖。然後就靜等新鮮出爐的麵包,(我個人最喜歡手指粗的麵包棍兒),這麵包好象紅顏美女就是剛成熟(出爐)的那半小時最迷人,到現在我想起來都仿佛聞到那股熱熱的麥香。
淮揚餐廳的大廚一見到我就小老鄉小老鄉地叫個不住,出來時我手中總有那麽一兩個我最愛的梅菜肉包。主廚房除了湯就是汁要不就是PASTA所以我也不多停留,至於菜房和肉房全是生的而且氣味極其恐怖我就是衝進去再出來,誰那時候敢跟我說話我跟誰急!
西餅房我剛開始的時候挺愛去的,冰激淋、巧克力和蛋糕什麽的都吃當天新鮮做的,兩個禮拜後我突然發現牛仔褲穿起來不象以前那樣一蹴而就,西餅房我就少去了。
當然對於體重我其實也有辦法控製,收貨部的門口有一個大秤,每天我都去稱稱,偶爾被采購部的趙姐看見了她就大叫:“小五你給我下來!那是稱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