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清場的那天晚上,有人說在阜城門橋東抓到了一個穿便衣的軍人,喜歡熱鬧的我就大著膽子跑去看熱鬧。那是在阜城門大橋東橋頭北側的一塊空地上成圈地圍站著幾十個人,中間是一個被扒光了衣服、僅剩內褲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的年齡,側躺在地上,雙腿卷屈到胸前,雙眼腫得隻剩下一條縫,嘴唇腫脹外翻,已經分辨不出本來的麵目了。他內褲的顔色是豆綠色,據說就是根據他內褲的顏色才發現他是名軍人的,也不知道在他們扒下他的褲子之前是怎麽確定他內褲的顏色的。
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手裏拿著一根象鐵鍁把一樣的木棍、圍著地上躺的那個人跑動著並不停地將手中的木棍揮舞著打在地上那個人的身上,頭上、臉上、軀幹上、胳膊上、腿上。地上那人的反應已經很遲緩了,棍子已經打到腿上了他的手才剛剛移到臉上的上一棍打到的地方。圍著的人都靜靜地看著,沒有表情,也不做聲。
多少年了,那個場景像電影一樣,不時地在我的腦海裏一遍一遍地放,不,是在我眼前一遍一遍地放。我一直很自責,覺得我當時應該出聲製止他,但我不敢。我還一直在想,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可以用木棍,一棍一棍地將另一個跟他毫無關係的人打死?不是為了恨,不是為了仇,可以看的出,那是一種樂趣。我這麽多年就想啊想啊,想破腦袋也得不出個結論。那是一個心中藏著個魔鬼的普通人,世界上實際不乏這種內心中藏著惡魔的人,你我周圍就有,隻是他們還沒展現出他們惡的那一麵而已。
中國政府,曆史上的、近代的、現在的,欺壓的永遠是農民、小市民,也就是現在說的屁民、"低端人口"。屁民的命輕如草芥。大興大火燒的是他們,他們是受害者,政府不去幫助他們卻還去迫害他們。
是什麽人可以將那些為了自己的一個理想或為了家人過上更好生活而辛苦工作的"低端人口"從他們已經簡陋擁擠的小窩裏趕到更惡劣的馬路上的?連收拾東西及另找住處的時間都不給。那一定是個毫無憐憫之心的惡人,這種人為政,出台的也是苛政。當年朱鎔基處理虧損國企就是在沒有安置下崗工人生活出路的情況下硬生生地就把那些企業關了、賣了,那些屁民就讓他們自生自滅了。這種政府對自己的百姓那該有多大的仇啊!哦,不是仇,他們視百姓如蟻。
小時候就想,挨餓把生產的糧食賣給國家是為了換回錢來買其它的生活用品,但留下多少是國家說了算,多留不成,價錢多少也是由國家說了算。改革開放了,村裏的人到城裏蓋樓修路去了,農田荒了,很多地被村委會賣了。賣地的錢也不知道進了誰的腰包,過年過節給發點吃的村民們就很高興了。多少年被教育農田是國家的財產,他們不認為村委會賣的土地跟他們有什麽關係。進了城的農民成了農民工,吃苦耐勞,有那麽段時間拖欠農民工工資都成了熱門話題了。他們沒有工作保障、沒有醫療保險、沒有退休福利,孩子上學都是問題。城市建設好了,他們成了多餘的低端人口,籍口是安全隱患。要將他們趕回農村去,但村裏的地已經沒有了的呀,新生代也不知道怎麽種地了。
如果想要他們回去家鄉建設新農村、促進城市化,完全可以通過貸款政策上的偏斜去吸引企業與個人去鄉下創業。在政府的策劃下去欺壓弱勢群體、或強力驅趕他們去某個區域或驅使他們去從事某個行業,那怕是有利於全局也是很惡劣的行為,這樣的政策是惡政,這樣的政府是沒有誠信的政府。政府是國家的管理者而不是統治者,政府不能用暴力或陰謀去管理國家。
對於違章建築,政府應該做的是規範租房市場、對出租屋建立安全管理製度,水電公司對水電、煤氣公司對煤氣管道要定期檢查。你允許房東出租不合規範、有安全隱患的房屋,是政府不作為。收入僅能糊口的屁民在租房時當然是房租越低越好,有條件的誰還願意去群租?
任何人都不應忽視群眾的力量,人們對前一次革命的記憶並不遙遠。
曆史的車輪總會碾過一些人,一批人。我們蟻民能做的就是盡力不讓自己被曆史車輪碾過。
決策者的錯誤,讓民與民之間劃上血色的傷痕,令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