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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早從網上得知邁克爾·傑克遜去世的消息時,我腦海裏第一時間閃現出來的便是一幅上世紀80年代的場景。我是一個搖滾樂的熱情粉絲,在我眼裏,邁克爾·傑克遜就是一張80年代的文化標簽———太空漫步、霹靂舞,以及濃厚迪斯科節奏的音樂……這些對愛好流行音樂的現在的小青年來說,已經顯得相當陌生。但在我的大學生涯,它們都是最前衛時尚的東西,也是一代巨星邁克爾·傑克遜的成功密碼。那時的中國,封閉了30年的國門剛剛開啟了一條縫隙,傑克遜之所以在我們這裏廣為人知,可能正是因為他是最初通過正規商業版權引進介紹進國內的外國歌星。
在我印象裏,邁克爾·傑克遜大概是第一個在商業上獲得巨大成功的搖滾巨星。這麽說並不是指“貓王”艾爾維斯·普雷斯列、甲殼蟲和滾石等搖滾音樂的早期奠基者或者像“皇後”這樣的天才樂隊都是窮光蛋。事實上,他們也很富有。但毫無疑問的是,比起邁克爾·傑克遜這個曾經的幸運兒來說,他們那點錢簡直不能算錢——— 至今穩居全球銷量冠軍的專輯《顫栗者》給傑克遜帶來了足以抵得上甲殼蟲和滾石樂隊所有經典作品的財富。
所有這些,都和時代的變遷有密切關係。在邁克爾·傑克遜真正名噪一時的20世紀80年代初,搖滾樂已經誕生了將近30年,正在經曆著從內容到形式的深刻轉變,而天才的傑克遜正是這種轉型的集大成者。
在普雷斯列和稍後的米克·賈格爾(滾石樂隊主唱)的時代,搖滾音樂是來自社會底層青年的反叛的聲音,反叛來源於不合理的社會規則壓抑所造成的不滿。20世紀60年代,中國爆發了“文化大革命”,西方也正值“青年造反”的時代。那是一個尊崇薩特和馬爾庫塞的狂野時代,搖滾樂則正是青年的憤怒聲音的藝術化展示。但經過了整個70年代的動蕩,隨著持續的經濟增長和商業繁榮,到80年代,這種激情開始消退。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搖滾樂這種本質上是反商業的東西,現在也被日益納入甜蜜的商業邏輯。
因此,實際上,上個世紀70年代末以後,真正的搖滾精神就已經“死亡”了。如果我們以某一事件作為一個分水嶺的話,我認為它發生在1980年,搖滾音樂史上的傳奇人物約翰·列儂(甲殼蟲樂隊主唱)以一種傳奇的方式在那年結束了生命。當然,作為一種音樂形式,搖滾樂的死亡需要經曆一個漫長的過程,今天仍活躍在舞台上的偉大的U 2樂隊可能是這一過程中絢麗的“回光返照”。
在80年代以後近30年的西方社會,孕育和誕生搖滾樂的那種土壤已經不複存在。在一個經濟繁榮、和平安寧的時代,反叛是難以被大眾接受的。60年代的青年們以反叛精神證明了自己的存在,今天,他們的兒女們正在以消費能力證明自己的價值。今天,即使有不滿,通常也不是對社會規則的義憤,而是對自身適應能力不足以左右逢源而萌生的失落感。表達不滿的形式也不再是粗獷的反叛,而變成了精致的惡作劇。
在我看來,邁克爾·傑克遜是搖滾樂的這一“轉身”中承上啟下的標誌性人物。與他的那些衣著老土、神色焦躁、表演拘謹的前輩相比,傑克遜無論作為一個追求完美的歌者還是作為一個活力充沛的舞者,身上都鮮明地烙下了80年代特有的商業印記。當初艾爾維斯·普雷斯列以白人之身唱出的是純粹的黑人旋律和節奏,而邁克爾·傑克遜卻要想盡辦法抹去自己身上的黑人標記。當然,與他的那些油腔滑調的後輩也很不同,傑克遜與甲殼蟲樂隊至今健在的主唱保羅·麥卡特尼交往密切,還曾經娶過“貓王”之女麗莎·普雷斯列,與搖滾樂的兩位公認奠基人的這種私人關係使他似乎一下子與搖滾樂的偉大源頭直接聯係起來。
我絲毫不想否定傑克遜的天才和成就,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時刻。實際上,我是他的忠實擁躉,他的那首《顫栗者》更是我百聽不厭的好歌。但事實就是這樣,他不是我心目中那種純粹的搖滾樂的締造者,而是它的改造者。雖然這種改造是我不喜歡的,但卻更順應時代潮流。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總是憤憤不平地回頭看,另一些人則更願意信心滿懷地向前看。這就有了所謂“保守”和“激進”的區分,而在對待搖滾樂的態度上,30年前的保守與激進與30年後的今天正好顛倒。也許這就是曆史。
在很多時候,回頭看的人總是難以拒絕向前遠眺的現實誘惑;而向前看的人也總是免不了回眸一眼的黯然感傷。對於我這樣一個生於動蕩狂躁的60年代、成長於穩定繁榮的八九十年代的人來說,最理性和積極的態度應該是,以一種開放的心態去傾聽和欣賞這個時代中一切動聽的聲音。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的內心深處飄浮出來的,永遠是甲殼蟲們優美淳樸的旋律。
但在此時此刻,我的甲殼蟲應當為傑克遜暫時讓位。就算年近七旬的保羅·麥卡特尼本人,此刻也應當為他的這位傑出後輩高歌一曲《H ealthe world》(治愈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