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文為字,誌趣不同,性情有殊,取舍不一。所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文以載道,大多以正人君子者居多;傳道授業,訓誡啟蒙而樂此不疲。即至“兒自長成”便鞭長莫及,兀自由他偏離了正道,但到底沒有一頭紮進荊棘地裏,扯下那份廉恥;隻是“代聖賢立言”的如櫞大筆慣寫了“風花雪月”的緋緋情懷。
這類文字自然親切可人,從墨香中透出溫馨,所以《詩經》開篇便“君子好逑”了。雖說不是挑情逗性,但也足使少男少女血脈賁張。
情愛需要抒發,悲情也得張揚。李後主若非高居廟堂又淪落階下,自不會生發“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千古幽歎。由此一斑可知文如其人並非全虛,但要據此論證作者的德行操守與文一轍也嫌牽強,更有者心中不屑,卻硬要奉承聲色;“奉旨填詞”的柳三變當為一例。一曲“三秋桂子,十裏荷花”不止孫何“歸去鳳池誇”,連金主完顏亮亦生投鞭問鼎之心。曆代多有評家,將宋二主受虜罪為此詞。
“看落花流淚,聽雁鳴心驚”本是人之常情,但隻有冰心慧質方能捕捉其一瞬即逝的情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故此便有了“雁過也,最傷心,卻是舊時相識”的淒慘孤丁和“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豪情萬丈。
也並非所有的文字都唾手可得,靈感和慧質不會常常結伴而行,於是那文字便頗費“推敲”,如煩惱處豈止是“撚斷數根須”。
但過分的推敲有時也是相當可怕的,七步之外便是身首異處。時間就是生命在此可謂至極。“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而致使晚生後輩羞吟《豆萁詩》。
撇開“焚書坑儒”的蔽日濃煙,曹丕能更轅易轍放過曹植,是豆與萁喚醒了他尚存的人性。文字救了曹植卻又使無數文人淹埋於“文字獄”中的烈烈“清風”!
好在曆史的長河中並不僅僅隻是“文字獄”,道德的傳承即使是在“高壓”下也會透出隆隆聲響,擊碎層層密密的帷幔,如甘露彩虹灑遍那塊幹涸的心靈、照耀那片陰霾的角落。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如果說杜甫是由己及人,愛己以愛人的話,那麽“江洲司馬青衫濕”則無疑是對下層社會的憐憫和呼喚,是一種人性的關愛。
當然,自有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者”,動不動就熱血沸騰,熱淚盈眶,拍案而起,挺胸而出。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夜雨……”的豪情,“千騎卷平崗”的豪邁,“老驥伏櫪”的壯誌,“漫卷詩書喜欲狂”的愛國熱忱,“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淩雲氣節……
這些已是遠古的天籟。一如《廣陵散》,已為絕響。
真是“一把辛酸淚……誰解其中意”?誰解?
古之為文,除卻書畫,少有潤筆,當得上“清寒”二字,入住了“癡狂”世界;《四書.五經》的熏陶,諸子百家的訓誡,自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是閑話。
然即或奇花異葩也非能顯龍顯風,比不得現時的一夜而貴,聲名雀起。
清貧而癡狂的世界裏自是透著濃濃的墨香,卻不知現時的文字裏都飄蕩著何種氣息?
於長春
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