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的幾個女人（五）

皇帝兒子多了也麻煩，爭皇位爭得你死我活。高歡這十幾個兒子裏麵，除了後來因母親爾硃得寵而差點當了世子的老五高浟之外，爭得最厲害的是老大跟老二，兩個嫡出兒子。

其實這兩個本來沒什麽好爭的，老大高澄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從小就生得聰明漂亮，能說會道，善於交際，風流瀟灑，人見人愛，神見神誇。老二高洋生得醜陋，黑，大臉蛋子，尖下巴，皮膚還不好，總之是沒有領袖相。他哥高澄嘲笑他：“這人長成這樣，竟然也是富貴命，相術上該怎麽解釋？”雖然這麽擠兌人家，但實際上高澄一直把二弟視為最大的競爭對手，幾次動過殺機。

這是因為高洋非常聰明，果斷，有勇有謀。在幾次高歡對諸子的考驗當中，高洋都能脫穎而出。其中有一次高歡讓兒子們理亂絲，別人都在那兢兢業業地捋，唯有高洋抽刀斬斷，說：“亂者須斬。”除了比喻含義以外，這段事很象亞曆山大大帝的一個傳說：據說亞曆山大時期某個地方有個神秘繩結，相傳誰能解開誰就能當亞細亞之王，很多人去解，都解不開，亞曆山大去解，也沒解開，幹脆一劍劈開，後來果然統治了亞細亞。這兩個相似的故事說明，領導者都是不遵循規則的，遵循規則的人再聰明也隻能是追隨者。

因為這些事件，以及幾次封建迷信的所謂天意暗示，讓高澄對這個弟弟十分提防。對於高洋來講，他的處境太危險了，一不留神就可能讓哥哥把自己當眼中釘給拔了。前麵說過，這些兒子裏婁昭君最不喜歡的就是高洋，這要是哥哥一時不高興了，說要把醜弟弟殺了，他娘都不一定攔著。高洋怎麽辦呢，他有生的渴望，卻沒有涅磐的自由，他於是便裝傻。人前人後很少說話，和弟弟們見大哥的時候還特地拖著兩管大鼻涕。隻有父親問到對國事的看法時，才稍稍說兩句，其餘時候一句話不說。多少皇子皇孫都是因為一句半句無心的話惹禍殺身的，所以高洋憋著，心事再多，硬是能憋著不說。

跟兄弟不說，跟老婆也不說。每次從朝廷回家，對著老婆孩子，能默默坐著半天不吭聲。實在憋得難受了，光著腳丫子滿地跑。老婆嚇一跳，問你幹什麽呢。他笑笑，說：“逗你玩呢。”有天晚上突然屋子裏很亮，老婆害怕，把他推醒，他說：“別聲張。”從那以後晚上睡覺屋裏隻有老婆，一應保鏢丫鬟全打發出去。

高洋擔心到這樣的地步不是沒來由的。高澄也曾經懷疑這個弟弟是裝傻，心裏另外藏著大乾坤，危險。跟大臣崔暹商量要除掉他，崔暹說：“我曾經走在路上用手拍過他後背，他回頭還衝我一笑。後來用犀角換我的竹片，還寶貝得什麽似的。是真傻，不是裝的。”這句話保了高洋一命，後來也保了崔暹自己一命。

其實崔暹這話也有點誇張，高澄也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弟弟根本不是智障？隻不過智力高下是能力問題，裝不裝傻是態度問題，高洋費這麽大力氣掩藏鋒芒，也就擺明了不想跟哥哥爭地位，隻要有這個，高澄也就能容他一命。

實際上，高澄在世的時候，高洋一直是這麽做的，人謂裝愚，自雲守拙。時間長了，滿朝上下都覺得高洋是個慫人，不把他放在眼裏，隻巴結他哥。隻有他爹高歡曾經說過一句：“這孩子比我厲害。”高歡病敗西魏退守晉陽的時候，把長子高澄召過去傳位交待後事，令坐鎮首都主持政務的便是二子高洋。

（這一回書單交待高家幾個男丁的成長背景，下一回書便說女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