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暴曬。長途汽車在盤山公路上慢似蝸牛爬。乘客昏昏欲睡。一聲女子的驚叫,一個男子搶了一個女人的手包,然後調戲她,揉她高高聳起的奶子。
人們驚醒了,麵麵相覷。女子旁邊一個小夥子看了搶劫的男人一眼,那男人一個耳光暴甩過去,震得山響。“你龜兒子看麽子看?想挖腦殼麽?”搶劫男子洶洶吼。那小夥子手捂了臉,爭辯道:“操你媽了逼的!我看你了嘛?我他媽的在看外麵的風景呢?”
“呦!哥子那就對不住了,剛才麽打錯耳光了。你多多包涵,哥子繼續看!繼續看!窗子外麵的景麽好看得很。”小夥子揉揉臉,扭了頭,假裝繼續欣賞外麵景色。
我身邊的中年男人抬頭凝視了一會兒, 站起來, 走向前去。
“老哥,歇歇手麽,我擺個龍門陣你聽,聽完,再耍不遲,這女子飛不到哪裏去。”他說。
那搶劫的男子疑惑地看著他,駐了手,想聽他說什麽。
“我叫王小敢,我老子叫王老敢。對越反擊戰我老子入伍,走後八個月我老娘生下我。我想你們都知道麽,那架我們中國人硬是搞贏了, 老鄧不曉得搞麽子把戲,通電百萬裁軍, 我老子寫信回來講他被裁掉。 我老娘高興得哭一陣笑一陣,慌忙忙打粑粑釀米酒汁雪菜,我老子還沒見過我呐。天曉得麽左等等麽不來, 右等等麽不來, 後來麽等來了我老子的骨灰盒盒......老哥,有煙沒得?有!好!咱吸一棵,來,燒上, 謝謝老哥。”
“擺到哪裏了?對對,骨灰盒盒。 我老娘喲,立馬昏死過去, 掐掐人中醒轉來, 曉得了我老子是如何被搞死的。他離開部隊,慌慌趕家,不承想長途汽車上, 對, 就是這樣的長途汽車, 碰見一個男子搶一個女子,他麽衝上去,三拳兩腿放翻那男子。他在部隊上當偵察兵,練過的麽。哪裏曉得他們有同夥嘛,背後一棍棒把我老子敲翻,腦殼被敲得稀巴爛,紅的白的流得嚇人喲!”
中年男人狠狠吸了一口煙, 四周打量打量。
“老哥,我曉得你們做這挑子買賣不單幫,你一定有其他哥子在車上, 我不像我老子那樣憨, 我不跟你們打。 好, 我的龍門陣擺完了, 老哥,你接著耍。謝謝哥子這棵煙。”
那搶劫的男子好像丟了主意, 眼睛直望後瞟。
一個凶悍的後生鐵青臉從座位上站起來,吼道:“ 你龜兒子愣個球喲!把包包還給她, 下車!”
“ 呼啦啦!” 頓時站起七八條凶漢,隨那後生下了車。
人們噓下一口氣來,汽車繼續往前開,乘客繼續拽瞌睡。
中年男人慢吞吞回到我身邊座位上。 我恭恭敬敬上了他一根煙, 小心翼翼地問:“嘿!哥們兒, 剛才那故事真的假的? 唬那幫人的吧?行啊你這膽兒。佩服!佩服!”
中年男人皺皺眉,斜睨了我一眼:“ 你哥子不信?”
“信!信! 我信!”我忙不迭地說。
突然,中年男人長長歎氣, 說:“我一直思量我老子當年死得不值當,冤麽, 人嘛被敲死掉了,搶嘛還是搶了。直到今日, 他才死得劃算,他總算麽救成了一次人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