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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姐姐的婚姻
有一天,一位女客來我家為姐姐提親,說是一位“軍官教育團”的年輕教官托她來說親事。媽媽一口回絕了。因為姐姐的年齡尚小,隻有十六歲,媽媽認為還不到該提親的時候。同時媽媽對軍人沒有好感,總覺得軍人粗魯野蠻,沒有商量的餘地。從那以後,那位客人常來坐坐,逐漸成了我家的常客。她每提到那個軍官總是讚不絕口。她對媽媽的處境深表同情和憂慮,家裏沒有一個撐持門麵的男人,日子不好過,就像屋子沒有梁柱一樣,經不起風吹雨打。這正說到媽媽的隱痛,我們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和郭黑一家已經結了深仇大恨,郭黑未必不思報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位女客常誇那個軍官的人品,媽媽不免也動心。客人適時地帶來了一張軍官的六寸半身照片,照片中的軍官很年輕,長得眉清目秀,顯得文質彬彬,與媽媽想像中的軍人完全不同。於是媽媽答應與本人見麵之後再作考慮。
在約定的日期,介紹人把那位軍官帶來了。軍官一進門,竟像一個大姑娘似的羞得滿臉通紅,眼光躲閃著都不好意思和媽媽的目光接觸,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在老師麵前等待責罰一樣局促不安。舉止文雅而有禮貌。媽媽很滿意。詢問了他一些情況:他也姓郭,單名霖,字雨三,山西文水縣北徐村人,二十二歲,是閻錫山創辦的“北方軍官學校”第一期剛畢業的學生。榆林當時的軍隊是舊式軍隊,包括軍官在內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當權者想改造自己的隊伍,就請求閻錫山派一批軍校畢業生來訓練他的下級軍官,為此成立了一個“軍官教育團”。郭霖就是被派來的十幾個軍校畢業生裏的一個。在軍官教育團中任上尉教官之職。
媽媽認可了。但在子女的婚姻問題上媽媽是開明的,不包辦,要征求姐姐的意見。對於姐姐來說,這實在太出乎意料了,她還是一個清純的少女,作夢也不曾想到這樣早就要考慮終身大事了!不過媽媽提到對當前處境的憂慮,姐姐無話可說。也許她有過多少瑰麗的夢境吧?為了這個家,為了母親,為了弟弟,她不能不作出犧牲,循著千百年來中國婦女所走過的道路,去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姐姐給郭霖寫了一封談判性質的信,提出的條件是:對方婚後必須成為家庭的一個成員,負擔起母親的養老和培養弟弟成長的責任。不過隻是以女婿身份入住嶽家,而不是入贅。並提出婚姻不能影響姐姐的學業,婚後繼續上學。郭霖當然無條件接受。於是婚事就定局了。
1931年春天姐姐結婚。姐姐結婚給家庭帶來了喜氣,一直彌漫在家裏的那種陰沉愁慘的氣氛消散了。姐姐對她的婚姻也比較滿意,婚前不曾戀愛過,婚後還是可以培養愛情的。中國的舊式婚姻不完全是罪惡的,而且多數能達到和諧的地步,這種和諧就是建立在婚後的愛情基礎上的。媽媽那顆緊攥著的心也放鬆了許多,我當然是最高興的了,家裏顯然是熱鬧歡樂起來了,尤其是姐夫那些年輕的同學們星期天常常相約來我家玩兒,那些大哥哥們都喜歡我,尤其一位叫侯占璽的大哥哥和我最好,進門先找我,還帶我出去逛蓮花池或去看戲。
©郭錦文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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