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說紅樓50 男人篇---- 落魄“功臣”焦大

 

焦大在《紅樓夢》這本書裏的名氣， 可以說是大大超出大部分的配角，知名度直逼正副十二釵和賈寶玉。還時不時作為階級鬥爭的典型案例，被拿出來說說事兒。 到了近20年， 被很多YY紅學家反複拿他的話來編故事，這段話是很出名的，那就是“我要往祠堂裏哭太爺去。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麽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

焦大的年紀跟書裏麵其他人一樣，是很難考證的。不過按照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裏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為他去。這樣算下來， 焦大的歲數可要比榮府的賴嬤嬤差不多，按理說， 賈府對待上了年紀的有功的老家人，可是比年輕主子還有體麵的。可是這個焦大怎麽就混得這麽慘呢？追究根本原因， 還要從處事哲學來分析。

焦大的功勞和榮譽是這麽來的，“從死人堆裏把太爺背出來，自己喝馬尿， 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而寧榮兩位國公看書中第2回，第13回和第18回，估計是馬背上得來的，不是開國元勳就是護國打擊外族得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而焦大的功勞發生的時候，看樣子怎麽也不是打勝仗的時候，從死人堆裏麵背出來，那可是吃了敗仗， 逃命出來的。而等到寧國公被封了爵位， 人家一開始還是要表明自己有恩必報， 所以“有祖宗時另眼相待”，我就奇怪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把焦大放出去， 讓他有幾畝薄產可以自由生活。後來一想， 搞不好，寧國公有這個意思，可是焦大是“忠心”的，說不定對主子說， 我就跟您一輩子了。於是賈府養著也就養著了。這一養著功臣， 就難辦了， 焦大可就真的把自己當成忠臣了，保不定不時要代主子管教下麵的奴才甚至小主子， 下麵難免有不服氣的時候，或者當耳邊風， 這焦大就開始“有了好差事就派別人，象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蹺蹺腳，比你的頭還高呢。二十年頭裏的焦大太爺眼裏有誰？別說你們這把子的雜種王八羔子們!”之後，估計就是把自己功勞重述。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 總是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對別人待自己的好處忘記的快。不止焦大， 看看我自己，早先失戀的時候，對我的密友總是說自己對這段感情付出多少多少，直到後來某天， 我和我們家木頭嘮叨說一個朋友的未婚夫如何如何“陳世美”，木頭說了一句，要好得時候， 都是心甘情願地對對方好，有一天沒有感情了，對著難受，早了早好，更何況，好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快樂的。 我聽了醍醐灌頂。 接下去， 木頭讓我看史記。 看到韓信的故事。我就想到焦大， 你整天提醒主子你的功勞， 給你一個安置的地方， 你不去， 難道要主子把自己的位子給你你才甘心？更何況，你本身也不是真要那個位子的。

英雄人物也是普通人， 所以也有灰暗心理， 有些事情是不想要大家提的， 你看看現在采訪所謂成功人士， 有幾個提起自己落魄不堪的時候， 即便提起來也是一帶而過，他們不是不記得， 不過不想重現那種尷尬無助的情形，就算人家提起來， 我們知道的人不知道的人，也隻能附和說，您是吉人天相，所以否極泰來（不要罵我虛偽）， 如果你是他落魄時候幫他一把的人，你也要有漂母的心態，不要指望別人有所回報， 即便後來人家來報恩了， 你也要謝謝他記得，然後跟他和別人說不是很記得了。你要是一天到晚說，那個選美冠軍小時候長得真是醜小鴨一樣，隻有我跟她做朋友； 那個玉女14歲就有男朋友，要不是我去幫她解決了分手問題；或者那個名人某某某11歲還尿炕，還是我幫他洗的衣服或者說他小學時候總是不及格，要不是我督促他教育他他怎麽會拿了諾貝爾獎，或是說他當時創業被騙要不是我給了他筆錢周轉，他的公司怎麽會有今天等等。你就不要怪人家不念你的好。

焦大的問題就是在每次都是他提醒大家沒有他就沒有賈府的幸福生活， 他是賈府的救世主， 一開始大家還會認同，時間長了， 耳朵都出老繭了， 也就麻木了，大家想還要怎麽安排你才成？ 等寧國公一沒有了。 大家也就把焦大當老皇曆了。所以當鳳姐說“有這樣的，何不打發他遠遠的莊子上去就完了。”我是很讚同的，既然不好辦， 那就眼不見耳不聞算了。作為創業團隊的元老， 你看微軟等企業當初的搭檔不是有一人早早的退出過休閑生活去了？早點離開， 大家還記得你的好。 雷鋒就是這樣， 還沒有犯錯的時候，意外的離開，就成為了完人。焦大要是早點沒有了，或是早點到莊子上去，偶爾年節上來，估計大家還會尊重他，把他跟老祖宗一樣對待。

焦大的悲哀，是他沒有早早的離開賈府，或是就在賈府，沒有早早的老糊塗或是專心智做好普通奴才的本分。

在罵出那一段出名的話之後，叫人塞了馬糞，也就沒有結果了。想來不是死了就是去了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