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平凡事(57)
(2006-09-04 06:23:30)
下一個
接下來的那幾天,周寧就真的守在家裏,寸步不離地跟著楊紅,搞得楊紅不知道他是
在改變他自己,好挽回她的心,還是在監視她。兩個人再也不提那晚的事,更不提
陳大齡這個名字。實在需要說到陳大齡,也隻他他的,反正兩人都知道在說誰。
楊紅做飯的時候,周寧就站在旁邊看。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也不說什麽話。吃完了
飯,周寧就把碗拿到水房去洗,雖然還是丟三拉四的,但不用人吆喝,就知道把忘
了洗的東西再拿去洗。楊紅看他這樣,心有點酸酸的,心想,他這樣做,也隻是想
挽回那一段情,但是這一切為什麽要來得這麽晚呢?為什麽要等到覆水難收的時候
才想起挽回呢?也許挽回的涵義就是覆水難收,挽而不回?
兩個人也沒心思做什麽事,隻把電視開著,也不知道是誰在看,或有沒有人看。楊
紅把新學期要教的課拿出來備,但也隻是攤開本書在眼前,什麽也做不下去。眼睛
盯著書,心裏就想,就是前不久,自己還憧憬著有那麽一天,周寧會呆在家裏陪著
她,跟她如膠似漆,覺得那就是幸福婚姻的頂點了。現在他真的守在家裏了,卻又
覺得無比尷尬,兩個人連望一眼都很快又把眼睛掉到一邊去了。捫心自問,現在真
恨不得他馬上就出去打牌。
楊紅實在忍不住了,就對周寧說:“你不用守在家裏的,我不會到哪裏去的,我有
我做人的原則。”
周寧說:“我不是在監視你,我是想陪著你。如果我一直陪著你,你的心就不會跑
他那裏去了。”
楊紅不知他說得對不對,陳大齡對她的吸引,應該說不會因為周寧陪著他就消失不
見了,但如果周寧一直陪著她,可能她就沒有機會深入了解陳大齡。
周寧推心置腹地告訴楊紅:“其實上次我找他談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說楊紅是
個重感情輕物質的女孩,她這樣的女孩,在物質上對你沒有任何企求,可以為你受
一輩子苦,受一輩子累。但在感情上,她對你要求又很高,她會希望你理解她,愛
她,跟她如膠似漆。你牌打得太多,冷落了她,她現在是一忍再忍,忍一次,就把
心裏的情放下一分,等到她把這份情全部放下來的時候,你再想挽回就會來不及了。
我那時沒有聽他的,我想我們那裏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下來的,這樓上人人都是這
麽過的,我以為隻要他不來勾你,你就不會跑的。”
楊紅忍不住問:“他還對你說什麽了?”
周寧不快地說:“說到他你就來了興趣,他說什麽你還會不知道?我不用在中間幫
你們當傳聲筒。不過我也向很多人打聽過,想找他幾樁風流韻事來說給你聽,看你
還愛不愛他。好像還沒人說他有什麽不檢點的地方,多數都隻說他這人有點怪。四
樓的老王還說他人格有魅力,女人很容易被他吸引。怎麽樣說呢?站在我這個位置,
我不喜歡他,但我承認他是個真君子。我去找他談的時候,他一口就承認是他對你
動了心,不關你的事的,說每次都是他過來叫你到他那裏去的。那次他還答應了我,
不再來找你,我相信他做到了的,因為我天天晚上回來查你們了的。”
楊紅見他們兩個,一個稱對方是真漢子,一個稱對方是真君子,大有英雄識英雄,
惺惺惜惺惺的架勢,覺得怪怪的,好像如果其中一個是女的,兩個人就會結為夫婦
一樣,她到成了一個搭橋引線的角色。他們兩個對她的感情,也是由對方嘴裏傳出
來的,不象兩個情敵,倒象兩個情友,你為我歌功頌德,我為你塗脂抹粉。有時楊
紅一恍惚,就覺得是他們兩個設了局在騙她一樣,隻想不出他們騙她的目的是什麽。
白天還沒什麽,到了晚上,情況就尷尬了。楊紅覺得自己再也沒法跟周寧做愛了,不
光是覺得對不起他們兩個,也覺得對不起自己。但周寧仿佛不在乎這一點,很早就
洗了澡,躺在床上,毫不掩飾地讓他那尊大炮豎在那裏,把短褲頂得老高。
楊紅隻當沒看見,假模假式地忙東忙西,等到磨磨蹭蹭地挨得實在是不能再晚了,
隻好爬上床來的時候,周寧就摟著她,要做。楊紅不肯,周寧就陰陰地說:“你想
為他守身如玉?你早就不是黃花閨女了,多做一次,少做一次,有什麽區別?”
楊紅看他眼裏冒出來的光,不知道是激情,還是殺氣,也不敢抵死反抗,隻好讓他
去折騰。周寧就使出渾身解數,一時從深從重,一時又輕抽淺送,快一陣,慢一陣,
幾快幾慢再一陣,花樣翻新地在那裏折騰。不過周寧的技巧仍停留在樸素階段,所
以主要是在深淺、快慢、角度、力度上下功夫。每換一種方式,周寧就問一句:
“你們兩個到底做沒做過?他是不是這樣的?你跟他做的時候,是不是希望他這樣?”
楊紅憤怒地罵他:“無聊之極!我們根本沒做過。”
周寧欣喜一下,又問:“那在你想象當中,是不是希望他這樣做呢?”
楊紅覺得有點心虛氣短,仍然罵他:“無聊!”
周寧皺起眉頭:“這下沒說‘之極’了,看樣子在想象當中是做過了。”說完,就
報複一般地亂砍亂殺一陣。
折騰一會,周寧見楊紅隻閉著眼,木著臉,就無奈地說:“其實男人跟男人沒多大
差別的,做起來都是一個套路。隻不過你們女人就可以在一個人那裏看到天堂,在
另一個人那裏看到地獄。他比我高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你的心思,知道怎麽討好你,
而我不知道。”
楊紅感到心痛,其實女人要的,也就是這麽一點,就是想他知道你想要什麽,想他
用你希望的方式愛你。知道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就可以決定你的愛是把他托上天堂還
是把她打入地獄。連心愛人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談得上什麽愛呢?心心相印是天生
的,不是教得會的。可以教你一事,不可以教你萬事;可以教你一時,沒辦法教你
一世。從前痛苦的是找不到一個心心相印的人,現在是找到了卻不能跟他在一起。
想到這一點,楊紅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周寧看到楊紅流淚,自己也軟了,就從楊紅身上滾下來,用毛巾替她擦淚,道歉說: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些,其實我自己說這些話,就象拿刀在我自己
心上劃道子一樣,劃一道,就鑽心地痛一陣。但是我忍不住就說了,就象小時候一
樣,腿上摔壞了,本來已經結了疤了,快好了,又忍不住要把那層疤揭去,看一看
傷口,結果就又流血,再結疤。”
楊紅流著淚問他:“既然你覺得我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你又管我跟他做沒做過呢?”
“我沒法不管,隻要是男人,就容不得別的男人碰他的女人,不然他就不是男人,
他就根本不愛她。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他要是碰了你,我肯定是要叫他戴紅帽子的。
你想讓他多活幾天,你就不要去找他。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了。”
“那我們離婚吧。”楊紅說出了這兩個字,自己也覺得吃驚,曾經以為離婚是自己
一生中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曾經因為想到周寧會跟她離婚而覺得羞憤難當,但現在,
能毛發無損地離婚已經成了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不要把離婚兩個字放在嘴裏當歌唱,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楊紅冷冷地說:“你知道我心都在他身上,你還這樣死抓著不放,我不知道你在想
什麽。”
周寧幽幽地說:“你當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對你來說,你的頭管得住你的心,如
果你的頭發個命令,叫你逃跑,你的心可以拿腳就跑。我的頭是管不住我的心的,
我知道你心裏隻有他,我的頭也叫我逃跑,可是我的心跑不了。”
楊紅覺得周寧現在變得很深奧難懂,什麽頭啊心的,他的邏輯令她跟不上。
周寧抓住楊紅的手,用勁握著,握得生疼:“你以前說過的,隻有碰上一個比我更
愛你的人,你才會不要我的。你不能食言。他不可能比我更愛你的,他沒有像我這
樣愛癡了,愛傻了,愛瘋了,他克製得住自己不來找你,做什麽事都有禮有節的,
隻能說明他還沒有愛瘋,所以他愛得沒有我深。我知道你的心跟他跑了,我還愛你,
他會不會做到這一點?像他那樣的人,肯定不會的。如果他知道你的心跟別人跑了,
他第一天就會離開你。”
楊紅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大腦一片空白,呆在那裏。他們兩個誰愛她更深一點?她
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現在就可以把我殺了,去跟他在一起。你不願髒你的手,你告訴我也行,我會
自行了斷。我連方法都想好了的,就從這個樓頂上跳下去,肯定不會有痛苦。”
楊紅聽到這個話,又見他的眼神可怕,不知道是瘋狂,還是靈魂出竅,嚇得用手死
死抓住他,哭著問:“為什麽你要這樣?為什麽你要這樣?”
周寧也陪著她流淚:“我願意這樣嗎?我也是個愛麵子的人,我願意活得這麽沒骨
氣,沒臉麵嗎?明明知道你的心已經跑了,還舍不得鬆手,還要低三下四地求你不
要離開我,明知道我越愛你,越求你,你越瞧不起我,我還是要求你,我有一點辦
法我會這樣嗎?”
周寧狠狠地換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接著說:“這幾天,我從早到晚都在想這
件事,我知道你們巴不得我高尚地走到一邊去,讓你們無牽無掛地在一起。我也想
這樣做,想在你心中留個好印象,想叫你一輩子感激我,但我做不到。憑什麽我就
該走到一邊去?憑什麽你跟他在一起就會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楊紅動了動嘴,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在這種時候究竟能說什麽。
周寧捧起楊紅的頭,一字一頓地說:“不管是誰,如果他不想受苦,他就不要跟一
個他愛的人結婚。你看一看我,你就知道,如果你愛他,你就不要跟他,你跟了他,
沒有好日子過的,永遠擔心他離開你,隻怕你有眼睛哭瞎的那一天。你跟一個你愛
的人結婚,就會是我這樣的下場,愛得沒骨氣,沒臉麵,被自己所愛的人恥笑。他
這樣的人,總會有女人為他動心、跑上門來送給他的,你不能擔保他永遠不會看上
別的女人。但他這一生,隻能愛一個女人,隻能救一個女人,就有無數個女人為他
痛苦,其實如果我把他殺了,也算為你們女人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