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自己開著車到處看房子,半年後用家裏所有的積蓄買了第一座公寓投資樓。用四姨的話說,那是四姨父可憐她,讓她玩玩,也沒打算賺錢,賠了就當是打水漂了。四姨父本人對經商沒有任何興趣,對錢也沒有大的欲望,頗有不貪富貴不與人爭的文人之守。結果四姨第一次小賺了一筆,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接著再買,最多的時候,擁有將近一百個單元的 apartment 。 這一大片房產,看起來挺輝煌的,象個百萬富翁似的。但巨額的貸款,管理上的麻煩,再碰上幾個刁鑽搗亂的房客,這一切都如履薄冰,四姨小心謹慎的應對著。最麻煩的是那些無賴房客,往往要對薄公堂,但這些都難不倒四姨。她告訴我,做房地產最需要的是一個好的律師,一個好的會計師,再加上自己打理。我們剛來美國時,就跟著四姨去打掃被法庭掃地出門的房客而搬空了的單元,那叫一個髒,在國內我都沒有見過這麽髒的地方。碰到這樣的房客也隻有自認倒黴,能把他們轟走就是房東的福氣。我們沒有來的時候,都是四姨自己去做。那時侯我太年青,不懂得這其中賺錢的奧妙,隻看見辛苦和麻煩,還發誓這輩子不做房東。
正是四姨的遠見卓識,聰明執著,使她從一個家庭婦女走上了從商之路。家裏的財富也就快速地膨脹起來。做會計師的二叔,是四姨房地產的軍師:何時能再買,買多少;啥時可以賣,賣幾何;哪些必須要在 1 月 1 號前或後進行,四姨全聽他的安排。二叔把她的資產充分調動起來,又在稅務上得到最大的好處。公寓經營了十年左右,陸續地全都賣了。四姨夫特別地高興,終於擺脫了經商的銅臭和修理工的重擔。但四姨的心還是癢癢的,借口當年交稅太多,又在另一個有發展潛力的地段,買下了有十幾個店鋪的小商場,這樣管理起來就容易多了。用四姨的話講,每個月去一次銀行存存支票,打幾個電話就全搞定了。四姨的經商故事,有一年還被當作典型,在這個大地區的房地產年會上介紹過。
我覺得四姨投資房地產之所以成功,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會選地點,眼光特獨。因為她不玩股票,也不懂房地產的周期,隻知道買低賣高。她不選好地段,嫌太貴。而是專挑將要發展成為好的地段,目前還便宜的地區,帶點賭博性性質的。四姨來美國後,最關心的是大陸消息,最有興趣的是地方新聞。哪有好吃好玩的,哪有典故和聚會的,哪兒去年能玩而今年不能去的,哪個角落剛搬進了一戶老黑,哪條街又建了一座室內遊泳池,比本地人都門清,還經常寫一點當地的小品,趣聞或縣誌之類的典故登在小報上。玩中有乾坤,更何況是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哪個地段行將沒落,哪個區域將要發展,全都沉澱在她的心中。四姨房地產成功的事跡在大報上披露後,很多朋友才知道這圈子裏還藏著一位女強人。於是窮秀才的朋友們紛紛來找她“看風水”,賣房買房忙了起來。幾年後,大家都喜笑顏開。她的朋友,一位語言學教授跟我聊起四姨,說姨媽是能“點石成金”的東方奇女子!四姨聽到後說,換了其它城市,王母娘娘來了也白搭。
凡是第一次與四姨接觸的美國人,都為她的東方儀表,談吐和氣質所傾倒。不卑不亢,溫文爾雅,聰慧秀麗,善解人意,使她結交了很多有思想有意思的朋友。四姨的社交生活很活躍,幾乎每周都有 party ,有時還開兩個。在她居住的這個城市裏,大學的校長,教授,圖書館的館長,美國香水大王的女掌門人,“好管家”雜誌的首席主編,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該事務所曾有兩名律師成了美國的大法官), Comcast 的發起人都是她這個文化沙龍裏的常客。而這些關係,是她自己白手起家,幾十年裏慢慢地建立起來的。凡是在家裏舉行的 party ,四姨親自操刀,開胃菜,沙拉,主菜,飯後點心,或中或西,法式,意式菜,樣樣都拿得出手。
最有意思的是,在房地產取得成功的期間,她又在城中最有爭議,是否要發展的地段,買下了一棟酒吧樓,二樓改成了中國餐館。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經常停業專辦她的宴會,把沙龍移到了餐館,足足瀟灑了三年,利潤全都請客了!但她挑選的地段卻賭贏了,賣了生意,留下了漲了兩倍半的房地產,又做房東了。這是四姨豪爽好客的性格和投資眼光獨到的最大展現。
四姨的公關能力也是大家公認的,在她的牽線及促進下,她住的這座城市,與中國 xx 市結成了美中間第一座姐妹城;促成了中國第一家也是最大的美中合資藥廠;幫助中國外文局第一次與美國當時最好的報業托拉斯建立了合作關係;去內蒙古旅遊時得知該地幹旱缺水,樹苗不易成活,於是空運了 200 棵適合沙漠種植的樹苗送給了內蒙古;而四姨父也被國內 xx 研究所稱為第二個白求恩 ……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美中正式建交的前後,那時中國正在考慮是否要打開天窗透透氣,缺乏與外商打交道的經驗和關係。了解雙方文化又有著人脈關係的四姨,就起了穿針引線的作用,而這一切又都是無償和自費的。這大概就是幾十年來,一直伴隨著她的故鄉情節的一種還願吧!
女兒的成長,房產的管理,使四姨無暇再參與故鄉的變化,但是故鄉情節卻一直伴隨她的一生。 這些對中國的友好舉動,當然也被 FBI 看在眼裏,家裏的電話經常被竊聽著,雖然美中建立了外交關係,但敵對的情緒並沒有隨之淡化。他們不明白一個家庭主婦為什麽與中國有那麽多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