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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家庭主婦—神奇的東方女人-1

(2007-09-02 18:03:47) 下一個

說完三姨,又說四姨,看官一定會說,你家怎麽這麽多七大姑,八大姨的?諸位,這個四姨可是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是我老公的四姨。掐指算算,我和老公家的親戚裏,都沒有活著的男性長輩,即沒叔叔,也沒舅舅。


第一次聽說老公有海外關係時是在文革中,戴在他家老爺子頭上的眾多帽子中,比別人再多了一頂“美國特務”的帽子,受的罪,掛的牌子就比一般的“走資派”更多。文革中你要隻是個“走資派”還不是太惹造反派生氣,那是有一大堆人那,到是“裏通外國”的“美國特務”,這樣的人不多,一打一個準。想想那可是為頭號敵國搞情報的,再看看那些抓特務的電影,就非要掘地三尺,打翻在地不可了。老爺子戲稱自己是瑞蚨祥帽子鋪的夥計,從此冬天裏,就再也沒見過老爺子帶過帽子了。我婆婆雖然是咱新中國培養出來的第一批經濟研究生,因為解放初期不願意和在美國的姐姐斷絕聯係,就成了曆次運動中的老運動員。運動一來就拿“海外關係”說事,從部裏貶到地方,還到磚廠去甩過磚坯,工作越降越低。老公也因“海外關係”的牽連,當年考大學時,被北大機密專業以“政審不合格”為由而拋之門外。


四姨是在中美關係解凍後,73 年拿到回中國的簽證,這是第一次能夠名正言順地舉家前往大陸探親,就是想看望多年沒有音迅的親人(母親和三個姐妹在大路)。韓戰,越戰,冷戰,五六十年代中,中國在美國人的眼裏成了洪水猛獸。娘家回不去,親人無音信,淚濕枕邊巾,醒來思故鄉。每晚睡覺前,總要麵對靠北的窗戶呆上幾分鍾,是四姨二十多年異國生活的習慣和寫照。她是個好強的人,從不隱晦自己是來自中國,親人在那邊的事實,她相信今生一定能和親人相聚。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災害中,她通過香港的朋友按照五十年代時的老地址,郵寄過大筒的食油,麵粉,花生醬和自行車給大路的親戚,退了再寄......。 


雖然林彪事件後,政治氣氛有所鬆動,可還是文革中期,這海外關係的緊箍咒,就象一把懸在大家頭頂上的利劍,心有餘悸,誰又敢輕易地去見這些從美帝國主義國家來的親戚。知道他們來了,國內小一輩的親戚,象躲瘟疫似的,老公仍繼續待在陝北修理地球,沒人敢去見她一家。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七十年代末,中美建交了,這海外關係又成香餑餑了。那時候我已與老公交往了幾年。四姨又回國了,我被正式的介紹給四姨。第一次見到四姨時,就被四姨那與眾不同的風采所吸引:五十歲上下的人,淡施脂粉的臉上還是那麽白晰柔潤,幾乎看不到一絲皺紋,彎彎的細眉,再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使你忘卻歲月的時光;頭發盤在後麵,挽成一個鬆鬆的園髻,這樣地宋慶齡式的舊式發型,也隻是在電影中見過;身著一身質地精良剪裁合體的套裝西式衣裙,在西裝裙的襯托下,仍然能看到一條很帶旋律感的線條,絕對沒有國內中年婦女的那種臃腫,早衰的樣子,隻要年歲一過半百,就像秋後的莊稼,一天一個成色。四姨說話中略帶有一點雲南口音,軟軟的,慢條斯理,不急不徐;而且禮貌周到,氣質獨特,思維清晰。雖然幾十年沒有用中文說過話了,但她還是努力地尋找著恰當的中文詞匯,不肯用一丁點的英文。這種典雅的氣質和風範,跟我以往所接觸過地阿姨們是那麽的不同,絕對是那種在養尊處優,沒有鬥爭文化的生活中熏陶出來地。



四姨是 1947 年離開大陸,與她的丈夫,一名為了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隨美軍來到雲南昆明的美國猶太帥哥,去了美國。四姨父高高的個子,挺拔的身材,配上美軍的哢嘰布軍裝,再加上猶太人特有的大鼻子,那也是英氣逼人。抗戰時期的四姨,正在雲南昆明西南聯大念英國文學係,和陳香梅同是聯大的校花。四姨與四姨父相識在舞會上。這位年青的美國小夥子,被東方文化所吸引,更為年青聰明,優雅的四姨而傾倒。共同的語言為雙方敞開了了解彼此的大門,喜愛文學的紐帶使他們舞到了一起。戰後小夥子要隨美軍返回美國,走前山盟海誓,發誓返美辦好手續後就回來接四姨,但這也僅僅是兩人的口頭約定。四姨後來講,她當時心裏也是沒有底的,但她深信他會回來的。就這樣為了愛,小夥子回來了,與他的新娘一起坐船離開了仍在戰亂中的中國,四姨也就離鄉背井,遠渡重洋來到了美利堅合眾國。


在這裏迎接四姨的是冷漠與嘲諷的婆家。這一家人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一位東方的媳婦,而且長的又這麽嬌小,還什麽都不會做。用四姨的話說,她連燒壺開水都不會。家裏其她的妯娌也都欺負她。猶太人家的家庭關係有點像咱們中國人,兄弟姐妹與父母很親密,每個周末都是要回父母家團聚的。每逢這種時候,四姨就要負責洗刷所有的碗盤,因為她是大嫂,而其它的人都在聊天,喝酒。西餐的盤碗可不像咱中國人吃飯,一人一個盤碗,一餐飯下來,少說也有一百多個,西餐講究的是氣氛,每上一道菜,必換一道盤,包括襯盤,襯碟在內。四姨開始學會了忍耐! 與此同時,四姨也學會了幹所有美國式的家務,而且後來成為烹飪高手。她做的小點心,比外麵最好的點心鋪買來的,要好吃得多的多。


五十年代初,四姨的公婆為四個孩子,每人買了一幢獨立房。幾年後,四姨是唯一的一位,把錢又送還給公婆的。四姨講,這是做人的骨氣問題,是為了爭一口氣,不能讓夫家的人以為她隻能依賴於他們,更確切的說,是不能把咱們中國人看扁了。也隻有這樣,她才覺得與其他家人平等。正因為如此,四姨也是子妹中唯一的一位,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公婆登門上訪的媳婦。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剛來美國不久時,四姨發現自己懷孕了,這本是一件每對小夫妻都期盼的大事。但當時四姨的婆婆就是想棒打鴛鴦,拆散他們,以生活還不穩定等借口,讓四姨去打胎。當時四姨夫剛進學校念書,沒有經濟來源。墮胎在美國可是違法的,隻能去找私人診所。由於手術沒有做好,結果造成終身不孕。四姨為此耿耿於懷。



我的家我做主,不受任何人的氣。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四姨的性格。四姨講這些往事給我聽的時候,就是希望我們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拚搏,不要讓這個家族的人以為我們是來依靠誰的。在漫長的歲月裏,四姨以她的方式贏得了整個家族的愛戴與尊敬。公婆歲數大了以後,家裏團聚的活動,就由四姨一手包辦了。在我們與她相處的歲月中,也一直如此,從沒怨言。



來美後不久,四姨就考上了聯合國的譯員職位,這一舉動,卻遭到了全家族的反對。一來與老公不在同一座城市,二來,按當時的習俗,女人的社會位置是應該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 按四姨的能力,如果她當初去了聯合國,她的曆史恐怕會重寫,但同時也可能會丟掉她的婚姻。為了愛情,四姨選擇了後者。她也是幸運的,戰後四姨父讀了個化學的 PHD ,有了一份好的工作和薪水。閑愉之時,倆人遊遍了世界各地。我們來美國後,也經常與他們一起觀看他們旅遊時拍的電影與幻燈片。那種溫馨,浪漫和諧的情景,也加速了我們對西方文化的了解。


四姨沒有去工作,就又返回學校讀了一個英國文學的 master ,讀完後就寫書,中文,英文。六七十年代中,美國大學英文文學課的教材,隻選了兩個華人寫的文章,一位是林雨堂,還有就是四姨。七十年代美中關係解凍後,四姨經常在香港的【 70 年代】雜誌上(後改為:九十年代),發表從她的視角看美中文化及其對比的文章,每一篇都被大陸的【參考消息】轉載。記得我認識老公後,每次去他們家,就喜歡看四姨的來信。信中主要是描寫她們家的這種美國升鬥小民的家庭瑣事,那寫在紙上的風趣語言,就像看一部精彩的連續小說,絕對是一種享受。可見其深厚的語言功力。



這種悠哉悠哉的日子到也過得舒適坦然。轉眼間就到了 70 年代初,一場石油危機喚起了四姨對金錢的渴望。眼看著手裏的錢發毛,再看看老公的薪水依然如舊,盤算著這點錢哪裏夠退休後的生活和女兒(領養)的教育費用?於是蒙發了投資的念想。當四姨與家族商量時,照例遭到了大家的反對。這哪兒是女人幹的事?做房地產,又累,還有風險。四姨也是個認死理兒的主兒,沒人支持就自己看報,看了一季的報,也沒有找到房地產欄目,估計是老公每次都給藏了起來。幸好後來老公做會計師的弟弟,我們叫他二叔,給她指點了一下,這才找著了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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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雷 回複 悄悄話 終身不孕為何有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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