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南郊盧溝橋東，有一個小村叫九裏莊。清末修建京漢鐵路的時候，占用了一部分村民的地。其中肖老大家的8畝地一寸不剩，全都占用了。鐵路上給肖老大家補了一些錢，並吸收肖老大來鐵路做工，並答應說這是永久工作。於是肖老大當了豐台機務段的路基維修工。那時候凡是頭戴大沿帽的，收入都還不錯，所以肖老大令村裏依舊種菜的鄉親們十分羨慕。
肖老大有個小兒子，名叫肖一丈。肖老大用賣地的錢，把他送進北京城裏去讀書。肖老大對兒子說，我沒文化，也就湊合堆石頭了，等你長大了，進了鐵路，當個火車司機。從此肖一丈樹立了當火車司機的人生理想。
1918年的夏天，40多歲的肖老大在太陽底下補路基，突然一陣頭暈，倒在路邊就死了。肖大媽把在城裏上初中的兒子叫回來，領著他去機務段人事科，對科長說，老肖死了，家裏沒了收入，我得要兒子頂班。科長說研究研究。過了兩天，肖大媽領著兒子又去打聽。
科長說，頭兒說了，看在老肖是機務段老人的情分上，收下肖一丈接替老肖的班。
肖大媽說，我兒子有文化，能不能學開火車。
科長說，不行，能頂班進來，就不錯了。
肖一丈進了機務段，頂替老爹，做路基維修工。第一個月小肖把工資拿回來，交給老媽。肖大媽一看，怎麽這麽少？就又帶著兒子去機務段人事科問個究竟。
科長說，小肖剛來，必須從學徒工的工資拿起。
肖大媽說，老肖剛到鐵路上來的時候，掙錢也比這個多呀。
科長說，那是前清的老規矩，現在是民國，民國有民國的規矩。您要是不願肖幹，要價低的人可有的是呢。
肖大媽沒辦法，隻好咽下這口氣，帶著兒子回家了。
過了兩年，肖大媽發現，不僅兒子的收入比當爹的少，而村裏種菜的鄰居們收入這時候比以前多了。因為物價漲了，菜價也跟著漲，原來一畝地的蘿卜，能賣出比過去多的錢來。肖大媽心裏算了算帳，如果當初鐵路不征用她家的8畝地，她家現在種8畝地的菜，比肖一丈的工資多不少。這麽一算，肖大媽跟兒子說，鐵路上沒有跟著物價上漲給咱們漲工資，吭了咱們。
第二天肖大媽又領著兒子肖一丈到段上人事科，把物價上漲而工資不漲的事實，跟科長說了一遍，要求漲工資。人事科長還是那個話，就這點錢，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幹，滾蛋。有的是人願意幹。科長說的也不錯，那年頭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肖家住在鐵路邊上，總是看見南麵過來的難民，沿著鐵路走過去，進北京城去要飯。這些人給幾個窩頭，讓他們幹什麽都答應。
母子倆沒脾氣，隻好忍聲吞氣，離開人事科辦公室。回到家不久，肖大媽嘮嘮叨叨，生了一場大病，沒過多久就去陰間找老伴去了。
第二年，機務段來了兩個城裏北京大學的學生，搞平民教育，免費開辦工人文化補習夜校。兩位小先生一麵講文化，一麵講一位馬先生的主義，說隻有成立工會，組織起來，才能捍衛工人階級利益的好處。
肖一丈聽了小先生的話，回想起自己跟老母親要求漲工資失敗的教訓，十分讚同馬先生的主義，就積極籌劃工會的成立，準備組織起來，要求漲工資，如果鐵路上不答應，就進行罷工。
然而不知道是誰悄悄地告了密。一天晚上，突然來了一群鐵路警察，封了工人夜校。幸虧那兩位小先生手疾眼快，一貓腰趁亂逃走了。警察們就把肖一丈抓了起來，把他關了半年，才給放出來。但是鐵路上的工作，已經丟了。
肖一丈失了業，家裏也沒有土地，隻好置了一輛排子車，一種人力拉的雙輪平板車，每天半夜起床，到附近的菜地去收菜，淩晨的時候，拉到廣安門內菜市口的早市上去叫賣。原本他想當個火車司機，而實際上最後當了一名排子車司機。[2006-7-15][2007-10-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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