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獲獎的魔幻現實

莫言獲獎，大家的反應挺複雜。有說實至名歸的，也有說他政治上為中國政府背書、過於犬儒的。文學獎並不是“好人獎”，如果可以比較，和平獎更像是“好人獎”，所以作為作家的莫言，如果他的作品深刻揭示了人性並充溢文學美感，那麽可能不必要求作家本人是個完全正直的人。保羅也說：“立誌為善由得我，隻是行出來由不得我。”何況莫言。對這種“善”的標準，以及對於“行出來由不得我”的剖析本身就足夠具有文學價值。莫言曾在不同場合講到過自己的懦弱，我們隻能認為在這點上他對自己的認識是真實的。

我喜歡讀翻譯小說，國內近年作品讀的不算多。個人更喜歡劉震雲的中篇《溫故一九四二》寫國民黨統治下黃河流域的大饑荒，舉重若輕，期待馮小剛即將據此完成的電影《一九四二》，希望不要步《金陵十三釵》的後塵，過於雕琢，失去原作的自如。據說電影《一九四二》中有了許多終極的追問，非常難能可貴。在導演馮小剛的一些近期的微博中，也看出他對於信仰的傾向性。劉的長篇《一句頂一萬句》也非常好看。而莫言的新作《蛙》就很難讀下去，真是沒什麽味道。

好像大家都愛拿馬爾克斯或者《百年孤獨》說事，有人讚劉震雲的《一句話頂一萬句》是中國《百年孤獨》，莫言也被稱為中國的馬爾克斯。都是魔幻現實主義惹的禍呀。劉震雲的作品是比較寫實的，這個意義上說，除了百年家族史這框架與百年孤獨類似，寫作手法上還是很傳統，很中國的。當然，也並不是中國就不好，《紅樓夢》的豐富和美在一個中國讀者的心中，就算是《追憶似水流年》或是《百年孤獨》恐怕也無法超越。對於魔幻現實主義，莫言曾經說戲法捅破了，也就沒什麽新鮮的（大意如此），所以他也玩過魔幻現實。但模仿是容易的，第一個有眼界、有心胸、有勇氣如此寫的人，的確具有前無古人的創新性。莫言的舊作《豐乳肥臀》看樣子又要大火——這如日中天的名氣啊，多少人隨著你而來。

李銀河也談到王小波比莫言強。若是王小波活著，那諾獎說不定就不是莫大爺的了。若論起文字的想象力和詩意，王小波在中國作家裏確實令人驚豔。《紅拂夜奔》的揮灑奔放比起《百年孤獨》讀起來更有一番中國式的流暢。可惜英才早逝，雖然身後盛名，終究令人唏噓。

任何一個人間的獎項，都不可能是完美沒有瑕疵的，更何況文學這種主要靠著個人感受，並無一定規則的藝術，更何況文學文字在百家手中會有百種樣味。而任何一個人間的獎項帶來的羨豔，和名聲帶來的滾滾熱潮，都隻不過在這個已經紛亂的世界上，加添了更多一點點榮華而已，隨著時間終將過去。人間的一切：光榮、他人的評價、世界的尊崇、在未來永恒的世界裏，也將隻是回眸時輕輕一閃的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