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眼白 海心明
故事像飛魚般 從時間的靜深中閃過
七月下旬，23名南韓基督徒被阿富汗塔利班武裝劫持。早期的照片顯示，這是一個年青活潑的團隊。他們來自同一個教會，在阿富汗進行救濟工作，女性居多。其中42歲的帶隊牧師裴亨奎成為了第一個被殺的人質，接著又有一名更年青的人質被處死。目前，各方仍舊在斡旋希圖盡快解決這一問題，使其它21名人質盡快安全歸家。
塔利班如此行是為了要挾南韓從阿富汗撤軍，也想借此交換阿富汗政府軍手中的塔利班囚犯。自從911的撞機事件之後，各種相對弱小的武裝不斷采用極端的手段與美國等勢力反抗，擄掠殺害平民來要挾政府的事不是頭一回發生了。這一次，背後錯綜負雜的仇恨淵源和政治勢力狡謀，選擇了善良的23名基督徒作為犧牲品。他們曾經以年青單純的心希望去幫助別人，卻收獲了死亡和永遠的創傷。
南韓人質的上帝，你在哪裏？難道你不來救他們嗎？你為何不施行神跡呢，據說你能使紅海分開，據說你能瞬間毀滅一座城？看到他們一個個被殺，他們的家人傷痛欲絕而袖手旁觀，你不是個冷酷的神嗎？或者，你根本就不存在？
這樣的問題在人們心中泛起，有人等待回答，有人輕易地選擇了答案，也有人讓它被遺忘。有太多問題善良的人們找不到答案，特別是在那些突如其來的大的災難麵前。
同樣的問題其實已經被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們問過千百遍。1900年，當義和團暴亂殺害230多名西方宣教士和三萬多中國基督徒的時候—這一過程在中國後來的宣傳中被淡化；1945年，才華橫溢、堅持真理的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屢經逼害，因參與策劃暗殺希特勒，於39歲在納粹集中營裏被絞死的時候；1956年，當五名大學生拋棄了美國舒適生活，進入厄瓜多爾的原始叢林希望宣教，被手持長矛的奧卡族印第安人殺害的時候；甚至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在911，在校園槍擊案，在每一個充滿悲傷的角落裏。。。
聖經中以賽亞書說：“仰觀上天，俯察下地，不料，盡是艱難，黑暗，和幽暗的痛苦”，也有充滿血淚的呼喊 “耶和華阿，有這些事，你還忍得住嗎？你仍靜默使我們深受苦難嗎？”這呼喊在曆史的空間裏回音餘蕩，仿佛將永遠在靜默中飄散。沒有得到直接回答的人們如此彷徨，有的因著苦難的存在而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比如羅素 (Bertrand Russell)。他曾說“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製的同情，是支配我一生的單純而強烈的三種感情”。一個全善、全能和容忍苦難的上帝是羅素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是的，如果有一個愛我們的神，他掌管一切，難道不能輕易賜給我們快樂、健康、和平和我們所夢想的一切美好嗎？
不過，聖經卻說上帝“ 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說明上帝有一個基本原則, 即容許了善與惡在這個世界上同時存在，雖然我們無法知道神為什麽沒有僅留存善而鏟除所有惡，將這個世界一下子變得純潔完全。我猜想，如果是那樣的話，人類也無法存在了--雖然人們大多相信自己足夠善良，不過人心還真是惡的最大來源，絕大多數苦難和不平是由人發動的。在這一點上，看透別人很容易，反省自身卻較為困難。當然，即便如此，對於具體苦難的來源我們還是無從知道。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終有一些無法全然明白和了解的未知。
但是，這個神，如果他存在的話，難道不是因此而冷酷嗎？ 然而“他們在一切苦難中 ，他也同受苦難 。”耶穌本人在十字架上受到殘忍的酷刑和死亡，使這句話不隻是口頭的安撫，而成為紮實的，流淚和流血行動與經曆。耶穌也是一個內心豐富、情感溫柔的人，他的溫柔一部分來自於對人類痛苦的體貼。“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 。”他有時甚至為猶太人和耶路撒冷哀哭。他的溫柔也帶有力量“我將這些事告訴你們，是要叫你們在我裏麵有平安 。在世上你們有苦難。但你們可以放心 ，我已經勝了世界。”
這種對世界的勝出可能越過相當長的時間壁壘，也可能是人們肉眼暫時無法看到的。潘霍華於1945年四月九日，蓋士太保將他帶走行刑之前，對他的獄友說“這是結束 － 對我來說是生命的開始。”
《穿越榮耀之門》(ThroughGates of Splendor）這本書記錄了1956 年五名去奧卡部落的傳教士的事跡；2006年的美國電影《茅尾》（End Of Spear）又將這個故事搬上銀幕。當年傳教士被殺之後，其中兩位傳教士的妻子和妹妹來到厄瓜多爾的熱帶雨林，心懷她們所愛之人的遺誌，重新向部落居民宣傳福音。其中一位罹難者的兒子史蒂夫·賽因特在厄瓜多爾叢林中長大。後來為他施洗的是當年殺害他父親及其同伴的凶手，而整個部落早已歸於基督的名下，也放棄了殺人的傳統。多年後史蒂夫又作出決定，攜家人從美國返回厄瓜多爾叢林，與奧卡人像朋友和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幫助他們的生活和經濟獨立…這是個沒有提供具體答案的真實故事，最終卻使人在震動中默然無語。
當然，在現實中並不是每一個單純的願望，都能得到可見的令人滿足的回饋和補償。即使在這個故事裏，五個年青傳教士的犧牲和他們家庭的撕裂是不是輕於土著族的靈魂得救，似乎我們也不能單單從數字上麵判斷。然而，是那種人間不存在的寬容的深沉力量，和對以牙還牙的人間邏輯的放棄，讓我們得以瞥見神的愛和他的真光在這個故事上麵的折射，也許這些是神所樂意在今世向我們展示的那一部分的回答吧。
以賽亞書說：“主雖然以艱難給你當餅，以困苦給你當水，你的教師卻不 再隱藏， 你眼必看見你的教師。”《聖經》雖然不解釋苦難，卻明白告訴我們耶穌承擔我們的苦難，而且在苦難背後我們總能看到些什麽，隻要將我們的眼睛張開。
人質事件在南韓國內也掀起了軒然大波。後續新聞的接二連三，似乎又暗指了韓國教會被金錢和競爭左右的內幕，暴露韓國教會因為競爭過激，派遣教徒去高危地區傳教來引人注目的不良動機。23名人質的盆唐泉水教會牧師也對於安全性不強的義工和傳教活動向韓國人民道歉。這樣一來，似乎這23位基督徒在世俗的眼中更加可悲，他們簡直是宗教和金錢的犧牲品。宗教狂熱成為事件的罪魁禍首，迄今為止人們司空見慣的殺人的恐怖主義本身，反倒暫時不再被責難。
不可否認，基督教活動的基本形式需要金錢的參與，這在形式上是“聖”與“俗”的一個結合。然而，對這一點極其敏感的人們，如果因此就推論出這些年輕人此行是被教會和牧師所利用，未免過於偏頗。這種理解僅僅從世俗的角度來看義工扶助和傳教活動，與有著永恒價值觀的基督徒—其中不僅包括牧師，也包括普通信徒的立意點炯然不同。
然而，每一個清醒的頭腦也要承認，曆史和現今，美好和高尚的原因，常常被冠冕堂皇地利用，來達成人私己的利益。這就是在教會史上也不鮮見，中世紀天主教會的十字軍東征，就是用神的名義進行的血腥戰爭。借用法國羅蘭夫人的一句話：“革命，革命，多少罪惡假你之名而行。”
這個教會的牧師在策劃這次活動的時候，有多少的私心和衝動是為了與別的教會競爭人力和金錢，有多少的愛心的願望 是為了幫助阿富汗的貧窮人?這善惡的摻雜較量似乎比塔利班武裝分子劫殺南韓人質本身更為撲朔迷離，真狡難辨，倒也是現實生活中的普遍存在。分辨的困難使得我們對於真理的追隨猶疑不定，許多人因此寧可隨波逐流，似乎倒保存了一點舊有的安全感，沒有了被騙的可能性。但是這並不說明真理本身的虛假；相反，真理是人心所向，價值珍貴，所以才會不斷被歪曲利用；而人的罪性又是這麽無處不在，會汙染那最純潔美好的善的果實。
耶穌也說“凡稱呼我主阿，主阿的人，不能都進天國”。祂知道一切的心思意念，“… 比一切兩刃的劍更快，甚至魂與靈，骨節與骨髓，都能刺入剖開，連心中的 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 。”他能看透我們難以分辨的真相，他也有權能來辨明和審判眾人。一切的善惡根源，終將在耶穌那裏得到最完善的梳理和整治，那將是撥雲見日的開朗，也將是塵埃落定的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