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初古拔 我的民族鮮卑氏 彎月的 寒光 馬嘶安詳 草原搖晃 我父親的胸口 刺著一整幅祁連山脈 他是 英勇的遊牧人後裔 在城市街道上流過清泉 陽光如銅 那冊興國安邦的方略 被祖父的祖父 和佛典一起 埋藏於白馬寺塔下 我的祖母 美麗的獨孤氏女人 眉細如月 唇似胭脂 腰纏金飾 在青海湖畔生息 我出生那年 族人祈禱一場雪 歡迎 漸冷的祭祀 經書旁的牲畜 被折疊成祝福 他們要我背上 李初古拔的曆史 將遙遠的榮耀 安排在我頭上 他們說祖父老了 忘卻了汗血寶馬 忘卻了戈壁與草原 忘卻了陰山和疏勒河水 甚至 連隴西這一地名 也被遺失 我的戶籍已不再重要 血液被千萬次融合 最早在五胡亂華那年 我的祖先便放棄了鮮卑語言 胡馬 遠放與焉支山下 苜蓿在夏夜開出茫然的花朵 我的家族 一直被暗示 十六歲時 我身材矯健 動作輕靈 那年春天 第一次觸摸生僻的西夏 被嘲弄的古怪符號 讀不出 一個名族的興亡 現在 我的曆史已延續三十年 我隨和默然 不苟言笑 我的親人善良而膽小 他們失去了戰爭的麵具 為每次災難塗上和平的綠色 他們向往一樹繁花 在初夏的夜裏搖搖墜落 我們從馬背上遷徙至城市森林裏 上學那年 父親執意地 在我的練習冊上 寫上現在的名字 自此之後 我承襲的 血與火的光芒 終將被平淡的生命所替代 變得毫無新意 我天資聰穎 掌握三種語言 唯獨不能解讀 我的母語 祖輩們創造的文字 我和一些普通得 如泥土般的孩子們 一起長大 唯有在寂靜的午夜 才偶爾懷思 念及明亮的戰袍 弓箭和腰刀 我畫著屬於刀鞘上的紋飾 正麵為龍背麵為鳳 將來 我決定把它遺留給孩子 我隻是偶爾 用已被遺忘的姓氏 寫一些詩句 二、沉默 桌上的杯子 形體標致 被安放於清晨兩點 時針上纏滿青苔 盡管滯重卻無法停止 樓下蟲子們在角落聚會 齊聲聲討 那個喜歡說夢話的女子 這段時間是屬於它們的 屬於自然的律動 當飛鳥的翅膀都不在震動 你卻試圖 用燈光抗擊時間 你聽見風 穿透歲月 聲音黯然 略帶憂傷 就在今夜其實是第二天淩晨 你決定打開門 去迎接潮濕的黑暗 你聽見自然的蕭聲 沉鬱而凝重 連哈欠都無法輕鬆 三、悲靈 苦難無法出聲必須學會 在艱難中製造轟動 不必起伏彎曲 我的疲憊的兄弟們 背影散亂無章 站在邊緣手握一把沙子 為每座已經肯定的榮耀 覆蓋塵土 你們的未來被粗暴地吹熄 靈魂也將放逐 無法品嚐幸福的漿果 你現在學著和生命妥協 讓在空傾覆直至幻滅 你被擠壓成卑微的形狀 無法約束自己的麵貌 你對我說自由在遙遠的蔚藍色 海洋的深處 舉著火焰 那些善於欺騙的人 把屬於你的幸福指針 調到無法抵達的25 他們說 努力生活吧 隻差一點便能得到 我看見值得玩味的略奪 在漂亮的軀殼之下 嘲弄生命的輕蔑和迫害 罪惡往往包裝精美 它們是一隻毫無價值的盒子 不必在刀猜中忘卻殺戮 在沉睡中尋求快感 與其祈盼蒼鷹不再搏兔 不如悲傷地馴服 逐步放棄直到腐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