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水千山走遍之•那年九月

自銀川向東，就會看到黃河。

鎮北堡的老人們說，五十年代，許多人不小心就遊過黃河，然後就在內蒙安家。聽說過河有兩種方式，遊過去或是渡羊皮筏子，我終於沒有見過羊皮筏子，隻是在圖片上看過，看上去象一隻隻長著四隻腿的鼓，想必敲起來，也會咚咚有聲吧。

有一段土牆，鍥入堡子裏，帶著白色帽子運福和他婆姨——那個成天頂著分不清顏色的婦人——理所當然地把這段土牆當成他的後牆，據說很牢固，我看到黃昏時滿天塵土落在樹上，堡子裏所有的樹都成了土黃色，這和家鄉有很大的不同。

我把身子坐在那段土牆上，看到遙遠的落日從楊樹林子間沉下去，看到小學，隨風舞動的紅旗，放學後三三兩兩走來的學生，甩著手的，唱著歌的，看到運福家的院子，有雞在尋地方休息，有人趕著羊群從遠處下來，夕陽給羊群鍍了層金子。

聽村子裏人說，騰格裏沙漠正在向村子走來，村子開始缺水，他們想也許十年之後就要離開這裏，但我不能看到沙漠，逼近的沙丘隻是在視線之外滾動。

鎮北堡在銀川西七十裏，有西夏王陵生長在離村子十來裏的沙礫上，所以有許多外地人被村子記錄著，堡子裏有個叫麗娟的姑娘要在九月出嫁，嫁到離堡子三十裏外的巴林格內旗，聽說小夥子是村長的兒子，所以堡子裏的人們都認為這場婚姻會很幸福，堡子裏一個女孩的幸福就是整個堡子的幸福。

麗娟是怎樣的了個女孩，我並沒能見到，我在堡子的那兩天，她在青銅峽還沒有回來，我把她想象成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兒，因為在我看來，所以西北的女兒都很漂亮，是那種大紅大綠的漂亮。

那段土牆向西延伸，會看到廢棄的城垛，這是一段被人們遺棄的城牆，秦漢時，人們用它來抵禦匈奴；秦漢時的匈奴住在陰山之下，騎汗血寶馬，口裏叨著箭，吃半熟的羊肉，喝新鮮的羊血，漢書上是這樣說的。

那年九月我在這個堡子裏呆了兩天，所以這個叫鎮北堡的村子是屬於我記憶裏的，我看不到遠處李元昊的大土堆，但這並沒有關係，三天後，我就經過那兒，那兒其實比我想象中更加荒涼。

傍晚的時候，有放學的孩子們陸續歸來，起了一天的風也歇息了，放羊的人唱著歌，有三輪車衝進羊群裏。我坐在土牆上，看到運福十歲的兒子在追逐一隻母雞，惹得塵土飛揚的，很平靜，也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