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女醫師（三）

我住在一個很小的內陸城市，在1比100000萬地圖上，它看上去就象一顆塵埃，仿佛隨時都有風把它吹走。在1比25000的地圖上，它才站隱了腳跟，成長為一個句號。這樣的城市在內陸還有很多，它們不會引起你們的注意，但它對於我卻無比重要，因為我生活在這裏，因為我在這裏遇到了蘇菡煙。

兩年前的夏天，人們在這個城市郊區青簾湖邊，傍晚是會看到一個散步的青年，他低著頭，讓人們捉摸不清，有的人說他是在沉思，也有的人說他是尋找丟失的東西。這個青年就是我，其實也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低著頭什麽也不是，而是因為那段時間我經常睡覺落枕，低著頭走路不會讓脖子難受。那是一片不大的湖，圍著湖是石的駁岸，湖邊種了些柳樹，在春天時柳絮亂飛，象一場灰色的大雨。湖邊還有三個討錢的乞丐，一個年紀較大，有一頭花白的發，它和胡子糾纏在一起，一條假肢崢嶸地露出來。還有一個小孩，跪在那裏，胸前掛著個牌子，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耐心把它看完。第三個是殘疾人，一條腿盤在地上，另一條腿架在脖子上，他不停地在地上寫字，標準的柳體，字寫得比啟功要好。

青簾湖就是這樣的不大的湖，湖邊有青青的草地，戀人們喜歡在草地上親熱。和許多生長在城市的湖一樣，青簾湖波瀾不驚，一付看破紅塵的樣子。湖中央稍幹淨，但岸邊很髒，水麵上飄浮著塑料袋和舊報紙。還有幹癟的保險套和帶血的衛生巾，這和許多地方沒有什麽不同。岸邊的路燈上貼著治療性病的廣告和辦假證的標簽，這和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麽不同。我的房子就離湖不遠，房子還算幹淨，但卻算不上整潔。記得我剛搬來時，這裏非常安靜，透過窗了可以看到金黃的稻椒，能聞到悠遠的花香。還能看到大別山的餘脈，看到雨後淡紫色山巒，纏繞在山巒間的霧氣。可是隻過了半年，眼前的一切就蕩然無存了。

我住的地方是市郊，叫湖南路，當然，它不是南京的那條有名的湖南路，它的這個名字隻是表明它在青簾湖的南麵。我的樓下住著戶人家，當他們搬來時，我用了很久才弄清他們的家庭關係。這家共有五戶人，夫妻二個和三個女兒，大女兒叫男主人為爸，叫女主人為姨，二女兒叫男主人為叔叔，叫女主人為姨，三女兒叫男主人為叔叔，叫女主人為媽，這是一個複雜的關係，但並不妨礙他們和睦相處，女兒們都大了，長得都彼有姿色，基本上沒有工作，最後都做了妓女。男主人好酒，經常要我陪他喝幾杯，喝了酒後，男主人的話就有點多，執意地要我選他一個女兒來上一次，我這人雖好色，但這點分寸還能把握的，於是，他就勸我，他說，男人其實也就那麽點樂趣啊。再說我的隔壁，住著一個賣淫的女人，她非常囂張，毫無顧及，整個小區似乎都知道她是一隻雞。她經常領著不同的男人，在房子裏放蕩的大喊大叫，仿佛要把床掀翻。這人經常吵得我無法入睡。不過，現在，她們都已經搬走了。

再來說說我的街坊，那位可愛的男主人。在他看來，人生的樂趣本來就不多，做愛就是那不多的樂趣之一，其過程就像喝酒，都能使人興奮。我讚同他的觀點，但是我卻不打算和他的某個女兒上床，這讓他多少有些始料不及，他認為我就像走路時看到地下有錢卻不去撿它，放著明顯的便宜不占，簡直不可理喻。但對於我，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也喜歡做愛，但並不是會和每一個女人上床，我認為做愛就如喝酒，有些人喜歡白酒，有些人喜歡啤酒，雖然喝酒最終都能讓人興奮，但口味卻決不相同，我喜歡的是那種過程。

我不樂意和她的某個女兒上床，並不說明她的女兒不美，也就是說，在夏天時候，看到他的女兒時，下麵有時也會直蹶蹶的。但這和上床是兩碼事，如果是蘇菡煙，我就很樂意，雖然她並不是一個很性感的女人，但她的善良，可愛、充滿愛心，都會使人想入非非。蘇菡煙是那麽一個樂於助人的人，我想，如果我要是提出和她做愛，她也一定不會拒絕吧，這樣的女人往往不讓人失望。關健是，我通過什麽方法，提出做愛的理由要恰當，又要符合邏輯，這樣就不至於太唐突，我提出來時，就要堵住她所有的退路。蘇菡煙從我的屋子裏離開後，我坐在那裏想了半晌，直到太陽逃出我的窗口，天邊升起緋紅的晚霞。

到退到兩年之前的夏天，蘇菡煙是個剛離過婚的女人，有張極具愛心的臉，那時候，她在一家醫院上班，所以很忙，我在給朋友幫忙，所以很閑，我有足夠的時候去泡她，後來我果然這麽做了。再來說她上班的地方，那是一個很不錯的醫院，雖然它的外表看起來隻是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盒子，雖然院子裏的冬青因為長期沒有修剪而失去了形狀，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那家醫院，因為那裏麵有我喜歡的女人。在這個城市裏，許多男人都喜歡她，這樣，患有腦腫瘤的男人就越來越多。他們都認為自己的腦袋給蘇菡煙撫摸是快樂的事，快樂的事就有許多人想做。但是後來，結了婚的患者還是轉院了，他們的妻子看出了端倪，女人的醋意會使她們不顧結果，那些轉了院的男人因為過度思念蘇菡煙而變得鬱鬱寡歡。病情就加重了，不可救藥了。我就是那種不可救藥的人。認識了蘇菡煙之後，我經常騎著單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吹著口哨去醫院看病。但進入醫院後，立馬就會拿出痛苦的麵具，一付病嘰嘰的樣子。

到退到兩年之前，我就是這麽一個神神叨叨的人。

我坐在蘇菡煙的對麵，神情憂鬱，當她的手觸到我的腦門之後，透過衣袖，我能看到她迷人的腋窩，像一隻溫暖的鳥窠。我就變得心猿意馬，眼神充滿了曖昧。這時候，蘇菡煙會猛地給我一鑿粟。說：嚴肅點兒，看病啦。在我看來，她給我看病更像相互之間調情。

從本質上來說，我是一個壞人。記得上小學時，有位阿姨就說我是十足的小流氓。因為我就曾在家裏的馬桶上塗滿強力膠，害得她拉了兩個多小時的大便。從小我就是壞孩子，還有其他一些論據，首先從我的相貌上來看，我長了一臉不英俊的臉，頭發很亂，一雙眼色迷迷的，成天咧著嘴壞笑。喜歡到處跑，在路上看到漂亮的女孩還喜歡吹口哨。我具備了壞人的一切特征，像個流氓。在我的印象裏，好孩子都在家裏看書，晚上更是不出門，而且好孩子說話嗓門很小，都是一付不準備發育成熟的樣子。少年時，我也想改變自己，就是說想加入好孩子的行列，有一段時間，我看漂亮女孩時就不吹口哨，還戴了一付墨鏡，遮去色迷迷的光芒。我認為這樣很酷，這樣看上去又像一個殺手。長到後來，我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說像流氓的有，說我像殺手的也有，就是沒有人說我像好人。

我在前年夏天總是記不住電腦配件的名稱，這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因為我自以為聰明過人，後來我的朋友認為我的大腦資源用盡了，就想通過植入內存的方法來拯救大腦。這是一個聰明的方法，但它最終還是沒有實現。——如果實現了，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兒打字了——我認為，男人的腦袋無比重要，不管是大腦袋還是小腦袋，它都是男人重要的標誌之一。但是我還是決定把腦袋讓蘇菡煙摸，如果他要摸我的小腦袋我也樂意，因為我喜歡她，把她看成我的朋友，剛認識她的時候，我成天去她那兒看病，時間長了，她終於發現，我其實沒有什麽毛病，去看病隻是另有所圖，但是她不想戳穿我，這說明，她也喜歡我。

有些人想給喜歡找出理由，並且羅列出一大堆讓人喜歡共性來，他們認為，可愛的東西我們就要喜歡，還有的認為，漂亮的東西我們也要喜歡。其實喜歡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想找出理由是強人所難。記得在大二時，我喜歡那個紹興女孩，她說，你給出一個喜歡的理由，先。我憋了半天，冒冒失失地說：我喜歡你吃完蘿卜後打嗝的氣味。這樣的回答無趣得緊，但是也能說明，我雖然看上去很壞，其實卻是一個很誠實的人。

如果是現在，我會羅列出一大堆喜歡她的理由，如果現在我能遇到她，我也會把這些理由全對她說，但如果我說出別的理由，說不定她也不會愛我了，女人就像一個謎，沒有人能猜出她們的謎底。

在大學走廊上，我對紹興女孩說，我們做好朋友好麽？她說：“你丫，都什麽年代了，你還用這麽老土的方法套磁，想釣我就直說擺。”從這句話你可以看出，紹興女孩一定在北京生活過，講話有半個京片子味道呢。這是紹興女孩的細節。關於她的一些細節還有，這個女孩喜歡吃魚，所以晚上她的身上就會閃閃發光，就像魚的鱗片。隻要這個女孩在一個地方呆過二十分鍾，必定會招致一大堆貓，那些貓的出現主要是想和她交流吃魚的心得，可是，紹興女孩不是中田，就是說，她聽不懂貓們說些什麽。那些貓就有點氣惱，覺得貓格受到辱沒，然後就把她的身上抓得一塊塊傷痕。所以你如果見到紹興女孩身上有青紫色的傷痕，千萬不要認為她也喜歡和別人打架，她隻是一個喜歡吃魚的學生而已。還是說大學的事情，那天，我聽到紹興女孩的話後，左臉飛快地紅了一下，右臉又飛快地綠了一下，紹興女孩沒有猜出這兩種顏色的具體意義，其實我那時也不知道，他們代表什麽，後來才知道，紅代表欲，綠代表愛，就是說，我看到紹興女孩時就充滿了愛欲。我說，我想釣你，她說，釣就釣罷。於是，紹興女孩做了我的女友。我們在夏天去一個本地風景區玩，晚上，洗了澡的紹興女孩頭發濕漉漉的，身上發著光（就象魚的鱗片）。我在燈光下看她，燈光把把勾出一個極其優美的花瓶，於是我就有了一陣衝動，我說，我們做愛吧，紹興女孩側著頭，用手撓了撓腦後的頭發，想了想我們之間親密的感情，就說，做就做罷。然後，就打開在我的麵前，大學時的愛情就是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