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的青簾湖水是一種半透明的流質,在霓虹下顯得流光溢彩,像一條條光的絲綢。岸邊芳草離離,不遠處是一大片淡綠和深綠交替的林子。深綠是經曆過冬天的水杉,淡綠是春天開始長葉子的楊柳。天漸漸變暗,水中升起嫋嫋霧氣,和林子裏的霧靄融為一體,空氣中仿佛隔著一層巨大無比的膜.
我在湖邊遇到了蘇菡煙,這也是我遇見她的第一個春天,所以,我想把這個春天好好度過。
我想把每一天都好好地度過,其實這了隻是一個願望而已,我的這種想法有點單純,還有些白癡,願望是和現實距離很遠。很久之前,我以為自己能做到,但當我在十八時的時候,埋藏了我的初戀之後,我知道世上還有很多種心境,其中一種叫做憂傷。其實質就似在你的身邊刹那奪去了春天般。在我十八歲時,我埋藏了我的初戀,最初我以為到很久之後,我還會想起她,最初我以為我會刻骨銘心,但是過了幾年之後,我在大街上遇到她時,彼此卻像陌生人,甚至連一句熱情的寒暄都可以省去。我就這樣不經意地跨過那段歲月。我說過,最初以為我會刻骨銘心,但我在遇到紹興女孩後,我就把她給忘了,我的愛情就這麽簡單而善變。
後來,我知道了,生活中總有一些讓你悴不及防的安排來顛覆你。這些安排是天定的,但並不妨礙你的計劃,我們每個人,都是那隻衝向卵子的精子,拖著條尾巴在世界巨大的陰道裏左衝右突,最終隻有一個幸運兒,其它的都死在路上了。我尊重這種死亡,它是悲壯的,也是快樂的,這也是我想好好地度過每一天的原因吧,我想著如此生活,是為了不想在以後的生活裏後悔。幾年前的夏天,我遇到了蘇菡煙,也遇到了一場愛情。其實關於我遇到她,也可以這樣說,我遇到的是另一個女子,她也叫蘇菡煙,卻不是她自己,在人們眼裏的她應該是高貴而迷人的,但我遇到她時,她更像一個蕩婦。
二十六歲時,我沒有工作,其實也可以說是我有很多種工作,我做過公司保潔,做過醫藥公司的業務代表,最後我在電腦城給朋友賣電腦,結果別人要UPS時,我卻拿給他CPU,對於什麽主板、內存,硬盤更弄不清楚,哥們耐心在輔導我一個月後,徹底的失望了,於是就想在我大腦裏植塊內存條。勿用置疑,這是冒險,但我考慮到偉大的友誼,還是決定讓他這麽幹。朋友說,他隻能負責加內存,比如開顱這樣的手術問題,他說請他的一個熟人來做,那人就是蘇菡煙。
我的朋友在我26歲時,想進行他一項偉大的試驗,他很想在我的腦子裏植入一塊內存,以提高我的記憶。這是很複雜的工程,它涉及到計算機仿生、臨床醫學、生物學等不同的學科。這是一項艱巨而又煩瑣的工程,但興趣和它將來的好處卻又使這一切的煩瑣變得微不足道。按朋友的相法,如果我的大腦能夠和他的內存兼容,下一步他還準備在大腦裏植入硬盤, CPU等,這樣的好處是,我就成為一個全能型的、真正擁有人類智商的計算機,還有,隻要用手握住電話線,我就能上網。
那天在我的房子裏,我的朋友給我描繪出這項發明的燦爛遠景,但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種做法會給我帶來的痛苦,將會給我今後生活帶來多大麻煩。我的朋友叫小強,留著板寸,矮而胖,戴了付眼鏡,把他和輕量級摔跤運動員區分開來。他坐在床上,滔滔不絕,直說得口角起沫,讓我想起少年時因為喝了農藥而被灌腸的鄰居。為了配合他的熱情,我也裝出了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們第一次彼為鄭重的談話大致如此。
但在26歲之前,我並不認為自己的智商有問題,我自6歲上學,成績就一直不錯,學過音樂、書法、繪畫,這些愛好曾經讓我的同學們羨慕不已,這也無形中培養了我的傲氣,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高中是愛上一個女孩,後來分手了,大學時又愛上一個女孩,後來還是分手了,它給我的錯覺是,我的戀愛就是為了分手。那天朋友走後,我坐在房子裏,看著窗外,鉛一般的雲朵把天空染得厚重而壓抑,五月的雨敲打著遮陽棚,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這種聲音讓我想到牆上不知疲倦的石英鍾,又讓我想起西方那位作家,想起他寫的那篇叫《追憶似水年華》的小說,看來,時間總是和水糾纏不清,這種想法,又使我歡愉起來。那天窗外有紛亂的雨,雨滴耐心地打擊著樹上的殘花,直到它們綠肥紅瘦。雨中有行人,有些打著傘,有些沒有打傘,這樣看來,打著傘的人就很聰明,沒打傘的就象傻逼,想到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雨傘了,覺得自己就是那樣的傻逼,看來是有做手術的必要了。我想。
在我26歲的那年夏天,我認識了蘇菡煙,她是我朋友的熟人,那年她30歲,是本市某著名醫院的腦科大夫30歲的蘇菡煙成熟而嫵媚,像一個迷人的陷阱,她極具同情心,而且樂於助人。聽我的朋友說我腦子有問題而又不想開刀,本著從人道主義出發,她決定來做我的思想工作,你們知道,這樣的女人做思想工作本身殺傷力就很大,還有,這樣的女人,你不愛上她都難。
蘇菡煙來到我這兒的時候,天氣無端地好了起來,陽光明媚,但是她還是想起打一把傘,讓紫外線攻擊不到她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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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歲的女人很多都開始注重自己的容顏了,喜歡把一些粉色的、白色的化裝品抹在臉上,30歲的女人不想讓別人看清她們本來的樣子。但蘇菡煙卻不是那樣,她似乎沒有化過妝,穿了件短袖V字領T恤,露出纖細的脖子,乳房不大,藏在T恤裏,更像兩隻安靜的兔子,她隨意的站在我的麵前,站得風情萬種,儀態萬方。她拿出些很專業的熟語,對我闡述大腦對人體機能的影響。她說,她做過許多的腦腫瘤手術,對於腦積水,她也有自己的辦法。她還說,你放心罷,小強是我的街坊,我和家是世交,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為你盡力的。
但是我還是不準備感動。我坐在那裏,上身穿著誇大的T恤,搭拉著拖鞋。頭發亂七八糟的散在額前,兩隻眼睛色迷迷地看著她,心中盤算著如何把她勾到手。她說些什麽我並不太感興趣,後來我又想,其實聽不進去也沒有什麽關係,我的大腦並沒有毛病。所以,當她說完了那些術語後,我沒頭沒腦地說,其實我認為,我並不在意大腦對其它機能的影響,隻要不會影響我的性機能就行了。蘇菡煙聽到我的回答之後,臉色緋紅,半天沒有說話,可以想見她當時是何等臆憤,但想到是為朋友幫忙,她還是決定接受我這樣的流氓挑逗而沒有翻臉。在我認識蘇菡煙的最初,她是一個多好的人啊。
現在很多人都說我長了付流氓相,這一點我不想辯駁,人的長相是天生的,對於天生的東西,辯駁是沒有意義的。我天生長了張色迷迷的臉,這又不是我的過錯。還有,我覺得性的本身並不是可恥的事,看到漂亮女人想到性也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性就象吃飯、睡覺一樣無比重要。它能證明一個男人存在的本身。上帝給了我這個家夥,我們就有義務去尊重它,雖然它見到漂亮女人後會變得直蹶蹶的。
認識蘇菡煙一段時間後,我也想把自己弄得紳士一些、小資一些,但改變本性是件很難的事兒,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後,我變得自卑起來,對蘇菡煙為什麽會接受我而不能理解。以至於後來在一起時,我問她,你怎麽會我和這樣的一個流氓在一起,她說:流氓乍的?一個至誠至性的流氓本質上要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正人君子高尚得多。還有,她說她喜歡我這種流氓相,讓她覺得和我做愛都是出於我的強迫,但事實上並不是如此。
女人總是有些奇怪的想法。
蘇菡煙最初是為了給我看病,但後來她也發現我根本就沒有病,當她知道小強是為了在我的腦子裏植根內存條時,覺得事情的本身慌謬而可笑。她對我說,比起我來,小強到更像一個有病的人。這樣的說法讓我輕鬆不少。對於我老是搞不懂CPU和UPS的差別時,她隻用一句話就打消了我的顧慮,她說,興趣使然,有些人是某個領域的權威,卻是另一個領域的白癡。這很正常,她還說,和她做愛時,我就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