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吟

我們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
正文

一個痞子的似水流年(二)

(2007-07-26 10:37:39) 下一個

大學剛畢業那年,我尋到一份工資不高但卻很有趣的工作,在東源集團下屬園林公司做園藝養護。東源集團在這個內地城市是一家大得嚇人的企業,注冊資金達到九位數。所以,我似乎有理由把未來想象得無比美好,但事實上,我投奔的綠韻園藝公司和它僅有的關係隻是每年上交些管理費而已,這樣又決定了我前途暗淡。綠韻園藝每年大約隻有一百多萬元的業務,許多都是東源房產手中轉包的社區綠化,嚼著東源掉下的餅幹渣,我們成天忙忙碌碌,做得有滋有味,但利潤卻少得可憐。

那時,我主要的工作就是給社區綠地澆水,或是給寫字樓花草剪枝,所以,每天似乎都要穿過大半座城市。

你們可以想象出我那時的樣子:戴著頂破棒球帽,穿著被辭退員工丟下的藍工作服,那個被辭退的家夥是個大胖子,這樣就顯得衣服很大,能揣進兩隻以上的母雞而不被發現。每次我換下工作服時,身上藍一塊白一塊,被染成一片暴風雨前的天空——這件衣服掉色也太厲害拉——更可笑的是,我有時胳膊上套兩隻粉紅色護袖,汙漬斑斑。它是房東老吳內子所棄之物,有一股很濃的酸菜和劣質脂粉氣味,每當犯困時,聞到它立馬就能清醒,效果比風油精要好。

當我騎著28金獅,像輕型坦克般地從大街上碾過時,身後總會飄來這樣的聲音:“哎,收廢品的,空易拉罐要撒……”。我頭也不回,急促地丟下一句:“要你媽”。然後就能聽到舊易拉罐在身後摔裂的聲音。

事實並不是每次我都有這麽好的運氣,偶爾幾次,這些破爛就悶生生的砸在我後背上,給我的藍上衣留下奇形怪狀的水漬。有時候,有些較真的人也會騎上自行車,一手扶把,一手舉著空瓶子,象騎在馬上隨時準備投彈的士兵。這時,我就猛地轉彎,28金獅在水泥路麵上劃出花哨的弧線,象那人衝去,在兩車交錯的刹那,一口惡痰準確地飛到較真人的臉上。這樣的舉動總會引起行人的圍觀,他們為我鼓掌喝彩。但又會有戴紅袖章的人飛奔過來,踹倒我的坐騎,以隨地吐痰的名義罰我五元大鈔。

真正收廢品的人不遠不近地跟著我,他穿著白襯衫,配白手套,很優雅地用鉗子夾起散落在地上的戰利品,這樣就很有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味道。終於有一天,收廢品的家夥在下班的路口堵住我,邀我於就近的飯館共進晚餐,並許諾飯後請我去紅燈區,嫖資報銷。

21歲時,我就是這樣一個拉裏拉遝、一身匪氣的青年。

再來說一個平常的日子,那是個晌午,太陽像隻溫暖的黃色蛋糕,表層塗滿光的奶酪,我在這種溫洋洋的氛圍裏工作,就有些昏昏欲睡,還好,我可以聞一聞護袖使自己清醒。我輕巧地把一棵棵肆意伸展的枝蔓放到在地,身後是漂亮的卵型綠籬。這時,身後忽然傳來頻率很快的聲音;“大叔,請問大安公司在樓上撒?”

這是很動聽的聲音,可以想象出聲音後麵應是生動美麗的臉,後來我果然看到一張很漂亮的臉蛋,但卻沒有看出那雙眼睛和近視有關,我詫異地四下張望,證實了附近沒有大叔後,知道了她是在和我說話。於是,拿出誠懇的目光,看得說話的女子麵色緋紅。才慢吞吞的說:“叫我二牛吧”。

應該是一個暮春的晌午,那天,叫二牛的青年園藝工認識了叫簡的女孩。在以後的一段歲月裏,這個晌午被無數次的提起,並無限美好。

透過四月溫暖的風,我看到身後站著這樣的女孩,一頭長發,皮膚白晰,胖乎乎的就顯得很健康,歪著腦袋,用左肩承受長發垂下的重量,這樣,頭發看起來就很柔順,我很想衝上去摸摸她的長發——小時候我常摟著家裏那隻叫榕榕的長毛狗睡覺,就落下了這個毛病——但最後考慮到和她不熟悉,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用左手握住右手不讓它犯規,這樣看起來就像左手捂住右手的傷口。

看到這奇怪的舉動,女孩吃了一驚,忙問:“怎麽了?把手弄傷了撒?”。然後又補充,“嗬,對不起,二牛,沒想到你這麽年青,我不是故意叫你大叔的,你可別想不開啊。”

“俺家窮,16歲就出來打工了。”我搖搖手,指著身後的寫字樓:“喏,進門後乘電梯到十樓,整個一層都是大安地盤。”

“謝了。”女孩吐了吐舌頭,轉過身去。

看著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開,我摸出支皺巴巴的卷煙,舔了舔舌頭,小聲地嘀咕:拷,這娘們長得真不錯,就是近視眼。十米開外的女孩忽然轉過身,用一種頻率更快的語氣怒氣衝衝地說:“你說誰近視眼?誰是娘們誰是娘們說誰是娘們?”

沒想到她耳朵如此靈敏,我立馬改口:“對不起,俺是娘們,俺是,行了撒?”

後來,說起這個晌午,簡還是忿忿不平,她說;“雖然你對我的相貌持肯定態度,但是你說我娘們就不對了,已婚的女子才叫娘們,而我隻有20歲,還是個處女呢。”“但你近視眼總是沒錯吧。”我辯解。“當然,就因為近視眼,耳朵才靈敏,要不豈不蒙受不白之冤,哼,要不是近視眼,我會看上你撒?”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