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處理完工作文件,從偌大的辦公室裏隻身一人走出來,低頭鎖門時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後腦勺,我依然平靜地將鑰匙在門鎖上轉動了兩圈,又用右手在門把上按了兩下,確定門已鎖好後,我便將左邊垂下來的幾縷頭發掖到了耳後,轉身看到一位年輕的保安睜大了眼睛狐疑地看著我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遊走在辦公大樓裏。
我正視了他一眼,在心裏為他的職業警惕性加了兩分。然後將手上的樣報卷成一個空筒,拎了公文包下樓去。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自己身著黑色套裝,盤了整齊利落的發髻,將一張剛盜來的生物芯片放進上衣口袋裏的場景。我的嘴角輕輕上揚了一下,為這個聯想感到得意,我知道那個年輕的保安或許把我想成了商業間諜。
我覺得自己應該去研究心理學,通過對方的語言、肢體動作、眼神等表象,我都可以敏銳地捕捉到一些深層次的訊息,它反應了對方最真實的想法。表象和實質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心思單純的人往往通過表象就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流露出來了,心思複雜的人可以把“口是心非”的遊戲玩到爐火純青。當然,辦公大樓裏的保安是個心思簡單的人,他將自己的疑惑直接傳遞給了我,一時又找不到盤問的理由,所以隻能自己去構思不同的嫌疑版本了。
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人類真的是太過複雜的動物群體,可能因為有了太多慘痛的教訓和前車之鑒,所以在思考問題時都會先想到不利的一麵,於是人與人之間便充滿了猜忌、戒備和冷漠。
回到宿舍,房門緊閉著,舍友已經熟睡了,客廳的燈還亮著,把走廊照成一種寧靜的白,通過防盜門的“貓眼”可以窺視樓道裏的一切動靜。因為有入室搶劫案發生在這幢寓所的先例,人們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原本一直關閉著的防盜門又加了鎖,每個人都在為生命和財產安全想盡保障措施。
淩晨五點的空氣微涼,透過客廳的窗口望出去,天空濃重的黑暗已經淡去,泛出一點魚肚白和一抹淺藍。天亮了,我無法入眠,我是個在暗夜裏保持清醒,在喧囂的白天無法安眠的人,所以我的生物鍾被我太容易受到驚擾和難以停止思考的大腦打亂了。
離上班還有四個小時,我坐在客廳的紅木椅上翻動著手裏的樣報,視線停留在“杭城‘金領’急著立遺囑”的標題上,越發感到了世間的冷漠和無奈。
坐擁千萬資產的30歲女富豪,沒有愛情寄托、沒有友情支撐、惟有與生俱來的親情可以讓她信賴,於是她便早早地立下了一份遺囑,指定自己的母親為財產的法定繼承人。因為感情和金錢一旦扯上關係,就變得不再那麽單純了,所以財富所帶來的心理危機拉大了人們之間的距離,讓原本可以創造幸福生活的財富變成了一種負擔。承載著這種負擔的人提不起也放不下,財富阻擋了他們尋求愛情和友情的自由,他們找不到安全感,無法信賴他人,最終將自己和財富捆綁起來,負累一生。
社會生活的壓力、職業生態的失衡、各個層麵的激烈競爭、家庭結構的不穩定促使人們將精力投入到財富和功名競爭中去,用金錢和地位尋求自我保護。於是人們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富人忙著賺錢,窮人忙著生活,彼此之間的寒暄都變得格式化,戒備是最常用的武器,冷漠是唯一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