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簌完畢後，進廚房熱了一碗玉米湯，臥室裏突然傳來一些聲響，我聽到了電視裏寵物頻道解說員的聲音，於是我端著玉米湯走進臥室，看見很多寵物貓在走T台，伴隨著音樂和解說員歡快的聲音優雅地邁著貓步。
我看到一隻渾身雪白的藍眼睛貓時，被它的眼神震懾了一下，它深邃的眸子裏麵暗藏著一絲難以道明的蹊蹺，讓人有些不寒而栗。突然，我想起自己起床後並沒有打開電視，難不成是電視開關自動彈跳打開了電視？
我驚恐地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隻是發覺電視旁邊的紅色掛曆顏色特別刺眼，我走近前去，看到今天的日期：2008年2月1日（農曆臘月二十五），是妹妹的生日，同時也是奶奶的生日和忌日。
我回想起早晨的那個夢：一個下雨的傍晚，我走在一片墓地裏，在開滿白色野菊花的那片墓地，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已故親人的墓碑，黑色的碑牌上用白色楷體工整地刻著他們的名字：祖母的、爺爺的、五叔的、表叔的、外公的、外婆的，還有新刻上去的哥哥的名字。唯一不同的一塊碑牌是白色的，刻著藏藍色楷體，那是奶奶的。
奶奶是在三年前去世的，彌留之際，父親讓我趕回去見最後一麵，因為臨近春節，火車票緊張，我訂到最快的一張火車票時，奶奶的遺體已經火化了。截止到奶奶去世為止，我已經有12年沒見過她了。
關於奶奶的記憶都是零碎的。小時候聽母親說，奶奶是富家千金，民國時候出生，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後來遇到日本侵華，家族敗落，新中國成立以後，又在文革中受到批判，為了過上安穩些的日子，嫁給了當時成分最好的貧農爺爺。後來為爺爺生了七個子女，我父親排行老大。奶奶跟爺爺生活了30幾年，一直保持著大小姐的尊貴，不做家務活，不為子女牽畔，優遊自在地過了幾十年。爺爺一直扮演著父親和母親的雙重角色，含辛茹苦地養育著幾個子女。其間，年齡最小的五叔18歲那年，因為跟奶奶吵架自殺了，十幾年後爺爺也因為相同原因自殺了，想必，爺爺是忍辱負重了一輩子。爺爺走後不久，奶奶跟所有子女發生矛盾後離家出走，後來嫁了個富翁，過上了富人的生活，這也許是奶奶一生的夢想吧。
奶奶對孫子們也沒有特別的熱情，幾個子女成家以後，她就要求爺爺搬家，兩人獨居去了。聽母親說，在我8個月時，奶奶來看過我，她離開時，我隻剩下一口氣了。因為我被被子蓋住了頭，不能呼吸，當時母親正在廚房準備晚餐，等她出來時，我已經滿臉通紅，兩眼發白，不能動彈了，後來做了半天人工呼吸才活了過來。第二次見到奶奶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我那時3歲，對很多事情並沒有太深刻的記憶。奶奶帶著我出去玩，我掉進了小河的冰窟窿裏，穿著厚重的棉衣掙紮了很久，後來被路人救了上來，奶奶已經不知去向。從那以後，母親再也不敢將我們幾兄妹交給奶奶，因為她每次出現都會有意想不到的災難發生。第三次見到她時，我已經8歲了，她趁父親不在家，在我麵前把身材嬌小的母親打得鼻青臉腫。那是我有記憶以來，對她最深刻的印象。從那以後，她就離家出走了。所以，在我的記憶裏，奶奶一直是麵目猙獰，盛氣淩人，跟別人家慈祥的奶奶是迥然不同的。我11歲那年再一次見到了穿著裘皮大衣，意大利高筒靴的雍容華貴的奶奶，她給了我300人民幣後就消失了，那是我見過她的最後一麵。
奶奶去世前一個月去看過妹妹，回去後就病倒了，檢查結果是肺癌晚期。此後的一個月身體很快衰弱下去，幾個子女都去輪流守護。父親給我打電話要我速回的那天，正好是奶奶的生日，奶奶是吃了生日蛋糕後撒手西去的，那天也是妹妹的生日，妹妹吃了生日蛋糕後就病倒了，此後的一年多都未能康複。一位算命的老先生說，奶奶是個命硬之人，前世是一隻華貴的貓，今世過了半輩子清苦的生活，對身邊的親人都心懷怨恨，活著時會克死親人，死後也會帶走一位親人，以祭奠她的亡靈。
當然，沒有人會去相信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命理之說，除了妹妹的身體微恙之外，我們所有的人都安然無事地過了兩年，直到奶奶去世兩周年的忌日當晚，哥哥服毒自殺，我們才想起了算命先生的預言，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邪術之說。
後來母親專程去了趟白馬寺，找了位道士占卜，道士的解說和算命先生的預言如出一轍。他告訴母親，奶奶的怨氣會在她去世的第三周年散去，從此她將輪回轉世，成為一隻貓，與鼠為敵。因為妹妹的生肖為鼠，母親為她求了一個護身符，以保佑她一生平安。
今天是妹妹本命年的生日，也是奶奶去世三周年的忌日，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為妹妹送去生日祝福。等我掛斷電話時，分明看到一隻渾身雪白的藍眼睛貓從擺放電視機的櫃子後麵鑽了出來，伸出雪白的爪子按了一下電視的電源開關，電視被關掉了，臥室裏安靜得可怕，我的心跳幾乎停止。然後我看到了它睜得渾圓的藍眼睛，不帶任何表情地看著我，衝著我叫了兩聲後，用腳扒開大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