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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生涯是我永遠揮之不去的夢 這不僅僅因為我是軍隊大院裏長大,更重要的是我也曾經是軍營裏的兵!當兵苦,當兵甚至要犧牲生命、親情、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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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故事原創係列(90)華純伯伯

(2025-06-08 14:37:08) 下一個

華純伯伯

 

  華純伯伯(原名馮廷年),這位與我父母有著深厚革命情誼的老戰友,是中國電影史上不可忽視的軍旅導演。1937年,胸懷報國之誌的他尚未完成初中學業,便毅然加入新四軍。1939年任呂梁專署劇團教員,1940年進入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戲劇係深造,係統學習戲劇理論。解放戰爭時期,他擔任第一野戰軍第三軍文工團團長,成為我父母的直接領導。

華純伯伯

 

  父親與華純伯伯的相識始於西北剿匪時期。我在《軍旅故事係列(3)離奇失蹤中曾記述,父親完成剿匪偵查任務後,被秘密調往三軍政治部,以政工幹部身份掛職文工團——這是上級有關部門的有意安排,旨在讓他淡出公眾視野,為日後更重要的偵查工作做準備(此安排屬高度機密,父親本人當時亦不知情)。時任文工團團長的華純伯伯,便成為父親這段特殊經曆的見證者。1950年母親參軍後同樣分配至三軍文工團,華純伯伯自然也成為父母的領導和親密戰友。

  當父親突然“失蹤”時,母親首先詢問的便是華純團長。令人詫異的是,這位平日事無巨細的領導竟表示毫不知情。母親轉而求助熟識的三軍軍長黃新庭,得到的同樣是困惑與“不知情”的答複。直到父母在朝鮮戰場重逢,母親才得知父親是奉總參謀部絕密命令,在戰爭爆發前就已潛入朝鮮執行情報搜集任務。這段經曆,構成了華純伯伯與我父母革命情誼中最富戲劇性的篇章。

  1952年,中央軍委命令1軍與3軍合並,整編為入朝作戰的唯一重型裝備軍。3軍文工團隨之改編為誌願軍1軍七師文工團。華純伯伯由此告別戰鬥部隊,調任八一電影製片廠。在這個新舞台上,他的藝術才華得以充分綻放。其代表作《東進序曲》《打擊侵略者》等,深深烙印在我們這代人的記憶中。父親曾告訴我,每次從朝鮮回國,或回天津探親途經北京,必定要去八一廠探望華純伯伯。

 

 

  1973年盛夏,12歲的我隨父親的老戰友(賀龍軍校同窗,曾同在3軍服役,測繪專業;1954年調往中央軍委總參謀部測繪局,1956年集體轉業至國家測繪總局)及其次子前往八一廠探望華純伯伯。交談中,華純伯伯提到正在為新片《激戰無名川》物色一位年輕的通訊員角色。父親戰友那位15歲、相貌俊朗的兒子當即毛遂自薦,表達了強烈的出演願望。華純伯伯並未因私廢公,而是提出一個挑戰:若能模仿《英雄兒女》中王成手握爆破筒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一幕,便考慮讓他試鏡。從八一廠回來後,這位小哥哥如同著了魔,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根粗細長短酷似爆破筒的向日葵杆,終日怒睜雙眼從床上躍下演練,我則成了他的忠實觀眾兼“評委”。為精準掌握王成的表情,他不顧北京七月的酷暑,跑遍放映《英雄兒女》的影院,隻為反複觀摩那關鍵的一分鍾(彼時尚無網絡視頻)。每跳躍一次,地板便清晰地印上兩隻濕漉漉的腳印,旁邊散落著汗珠。我在京一個多月裏,他日日如此勤練不輟,直到我離開後才去接受華純伯伯的“法眼”審視。

  1975年電影《激戰無名川》上映,我迫不及待去觀影,期盼在銀幕上找到小哥哥熟悉的身影,結果卻失望而歸。他最終未被華純伯伯選中,這恰恰彰顯了華純伯伯對藝術神聖性的堅守——即便麵對戰友後代,也絕不降低專業準繩。不久後得知,落選的戰友之子當了汽車司機援外,赴伊拉克建設多年,歸來後竟意外口吃,令人唏噓。

 

 

  1976年底我第二次參軍成為坦克兵後,見證了華純導演在軍事題材創作上的轉變。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催生的《鐵甲008》,雖取材自真實裝甲兵事跡,但因過度強調愛情線索和程式化表演,在部隊反響平平。這與導演對裝甲兵種相對生疏有關,也折射出特定年代藝術創作的局限。相較之下,他早期的《東進序曲》《打擊侵略者》等作品,憑借紮實的戰場還原和深刻的人性刻畫,至今仍被奉為軍事電影經典。

 

  2008年某日,在舊金山漁人碼頭我的店裏,遇到一位大陸客人。攀談中得知他是八一廠的攝影師,我隨即提起華純伯伯。他頓時神情激動,滿懷崇敬地曆數華純伯伯導演的電影。原來,作為八一廠的後輩,他曾有幸與華純伯伯共事。世界之大,有時又如此之小,未曾想在美國竟能與他的戰友一同追憶華純伯伯及其執導的不朽之作。

  華純伯伯用他的人生軌跡證明:真正的藝術品格,經得起戰火與時間的雙重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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