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邏輯自洽》23 少年得誌 (1)/ 24 少年得誌 (2)

邏輯自洽 

提壺灌頂 

原創長篇小說《邏輯自洽》23 少年得誌 (1)/ 24 少年得誌 (2) 

 作者: 提壺灌頂 

      作品簡介：這是一部披著網文外衣的現實題材小說，忠實的呈現內地中產階層的喜怒哀樂和行為邏輯，陰陽師、注冊會計師、軟件工程師，三師傍身，曆練江湖！

 

第二十三章  少年得誌1

一天，張升南約王先林喝茶。

一落座，張升南就撥通一個電話並特意開了免提。

對方是個女聲：“喂！張升南，有啥事？”

“今天我給你約了個朋友，你想不想見？”張升南問道。

“誰？”

“王先林！”

“哦，王先林，我們前段時間見過麵，他狀態不錯，還跟以前一樣楞。”

王先林一下猜到對方的身份，抓起手機：“是龔雪嗎？”

“是我。你是王先林？我沒想到你也會幹了這一行，那天在局裏見麵，當著同事的麵我不方便相認，你可別生氣啊。”

“都是我眼拙，沒有認出你來，還在你麵前班門弄斧，你可別怪我。”王先林道。

“怎麽會呢？你講得很好，跟以前講數學題時一模一樣。”

“快別提了，張升南到現在還怪我，搶了他的……呃……風頭。”

“嗬嗬嗬！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電話那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說回眼前的事，你們所被取消中標資格，你別怪審計局處罰嚴厲，你們出的報告確實質量太差。”

“你誤會了，被取消中標資格的是信方事務所，現在是我們事務所接了他們的業務，你們幫了我大忙！我感謝還來不及呢！”王先林道。

“是這樣啊？這些細節我不是很清楚。這麽多年沒聯係，我也很想見見各位老同學，可惜抽不開身，隻有等有時間了再聯係。”龔雪道。

又閑聊幾句，張升南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兩人圍繞當年的女同學誰最漂亮展開討論，張升南認為龔雪的漂亮，除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無人能及；而王先林則認為她隻能稱得上是班花。

討論半天，意見還是不統一，王先林轉移話題，問道：“你是哪一年成立的律師事務所？”

“這個嘛，律師事務所最初是市司法局組建的，當時是司法局下屬的事業單位，我開始隻是在裏麵打工。有一年我正在休假，突然接到司法局領導的電話，要求我立即回單位，回來後莫名其妙的就任命我當了主任，從那時一直幹到現在，差不多有二十年了。開始的四五年我們還屬於事業單位，後來脫鉤改製，才變成了我個人的事務所。”張升南耐心解釋。

“世上哪會有這樣的好事？”王先林道：“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會計師事務所成立起來，到了你這兒卻像天上掉餡餅一樣簡單。”

難怪王先林疑惑，關於張升南的任命過程其實也不簡單，隻是有很多細節他不便透露。律師事務所裏就有傳言，說張升南的主任職務是一巴掌打來的。

張升南剛進事務所時還是個毛頭小子，司法局一把手索局長看他聰明伶俐，就經常把他帶在身邊。張升南天生善於察言觀色，每天跟著索局出席交際場合，鞍前馬後提供周到服務，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那一天，司法局和事務所同時來了客人，索局對事務所劉主任的接待能力不放心，特意安排張升南協助劉主任應酬，自己則親自接待司法局的客人。

晚上，張升南和劉主任陪客人喝完酒，正準備散場時，突然接到索局電話，電話裏索局聲音急促：“張升南救我！老子被人欺負了！”

張升南一下緊張起來，連聲發問：“咋回事？誰他媽吃了豹子膽？”

“老子被堵在廁所裏，出不來了，趕緊過來！伊甸園歌城！”

張升南打的來到伊甸園歌城，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二樓他們經常光顧的包間。

包間裏沙發上沒有一個人，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圍在廁所門前。張升南從人群中扒拉開一條縫，衝到最裏麵。回頭看，站在最前麵的小夥子他認識，是歌城的大堂經理。張升南對著小夥子厲聲喝問：“憑什麽把人關起來？知不知道裏麵的人是誰？”

小夥子剛想辯解，張升南借著酒勁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夥子臉上，然後扭頭就去開廁所門，擰了兩下發現門打不開。

“瓜娃子！門是從裏麵鎖上的！”小夥子捂著臉道。

怎麽回事？不是說被人堵在裏麵嗎？張升南敲敲門，道：“索局，我來了！你出來吧！”

廁所門打開，索局先走出來，想不到索局身後還跟著一位小姑娘，小姑娘低著頭，邊擦眼淚邊衝出人群，跑向包間大門。她頭發有些淩亂，看裝束是歌城的服務員。

張升南今天酒喝得有點多，本來就有些發蒙，看了現場的情形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心想三十六計走為上，就扶著索局往外走。

身後小夥子拉了他一把：“你不能走！剛才這一巴掌必須給個說法！”

雙方正吵得不可開交，突然屋裏安靜下來，原來是歌城老板來了。索局、張升南和大堂經理被帶進一個空包間，幾個人坐定，大堂經理開始訴說這次糾紛的來龍去脈。

索局在今晚的酒席上喝得盡興，打發走客人，他約了幾個朋友又來到歌城，想好好放鬆放鬆。

大堂經理向索局引薦了一名新來的服務員。看到女孩兒很年輕，模樣清純，索局很滿意。他招呼小姑娘在自己身邊坐下，問：“叫什麽名字？家是哪裏的？今年多大了？”小姑娘一一作答。看到女孩兒很拘謹，他握住她的小手說：“你是我見過的服務員中最漂亮的，就是有點害羞。這樣，我們先唱首歌，培養一下感情。”於是服務員給他們點了一首《知心愛人》。歌唱完，大家紛紛敬酒，說他們配合默契、歌聲動人，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姑娘紅著臉說：“我是新來的，歌唱得不好。”

索局道：“還好，能唱下來就不簡單，”然後提高音量：“你說歌唱得不好，那你口活兒怎麽樣？”

女孩兒不明白“口活兒”的含義，答道：“也很一般。”

於是包間裏掀起一陣哄堂大笑，大家笑得前仰後合。索局道：“一般就可以，等會兒我親自檢驗一下。”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大家邊喝啤酒邊唱歌，在索局的帶動下，包間裏氣氛格外熱烈。

有人注意到索局去了廁所，急忙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小姑娘，說：“快去！”

包間的廁所都是分成裏外兩間，裏間是解手的地方，外間有盥洗台，供客人洗手。客人進廁所，服務員要拿著紙巾在外間伺候，等客人從裏間出來，先服侍客人洗手，然後及時遞上紙巾，讓客人擦手。這項服務並不多餘，因為大多數客人酒喝多了分不清東西南北，如果沒有人照顧很容易出事兒。

看到索局從裏間出來，搖搖晃晃的先上前把廁所大門銷死，小姑娘有種不祥的預感。索局接過紙巾，順手抓住姑娘的手不放，然後捧起她的臉就親了一口，說：“你長得確實漂亮，就是不知道口活怎麽樣。”

女孩兒嚇哭了。她從農村老家來到城市，就是想賺點錢貼補家用，從來沒想過靠出賣色相賺錢。她長到十八歲，還沒找過男朋友，從來沒有跟男人近距離接觸的經驗。這時，猛然麵對一個醉鬼，像餓狼一樣盯著自己，她怎麽會不害怕？

姑娘全身發抖，彎下腰，抖抖索索的哀求道：“領導，我還小，求您放過我。”

“我是想放過你，可它不答應啊！”索局指了指自己的下體：“你把它逗起來了，你就要負責到底。”說著就要上前摟抱。

包間裏有位服務員發現廁所門被關上，立刻警覺，她悄悄上前擰了擰門把手，發現打不開，就急急忙忙跑出去報告了大堂經理。

歌城雇傭女服務員，雙方是簽了合同的。合同中會約定是否自願提供特殊服務，多數女生會聲明不提供特殊服務。如果這樣的女生被客人侵犯，一旦捅出去，歌城要承擔法律責任。

事關重大，大堂經理一溜小跑，衝到廁所門前，舉手重重敲門，喊道：“趕緊開門！否則馬上報警！”

索局本來情緒高漲，幾近失控，聽到敲門聲嚇了一跳，心想，老子隻是想玩個口活兒，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外麵廁所門被拍得咚咚響，索局興致全無，想現在出去，又擔心局麵失控，就給張升南打電話求救。

等大堂經理向老板告完狀，索局酒也醒了一大半。他誠懇的向老板道歉：“都是我酒後失態，讓小姑娘受委屈了，我賠點錢給她，”又回頭指指大堂經理：“小兄弟被打，是我的責任，我也會給你補償。您看，秦總，這麽處理您滿意不？”

秦總也認為索局的所作所為太混蛋！但好歹沒出大事。話又說回來，娛樂場所的生意本來就全靠這幫混蛋支撐，如果沒有這幫混蛋歌城的生意也沒法維持。所以秦總也不想過分糾纏，寧願息事寧人。

最終，索局掏了一萬塊錢，小姑娘和大堂經理各給五千，才算把事情擺平。

第二天，張升南睡了一天，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兒，還是有點雲裏霧裏，想不起細節，模模糊糊記得好像自己打了人。周一剛上班，索局就喊張升南去他辦公室。

“記不記得你打人了？”索局問。

“喝斷片了，好像是打了。當時發現領導被人欺負，我一時失控，出手快了點。”

“這一巴掌打得，你倒是痛快了，可我五千塊錢沒了，以後再不許毛手毛腳！”

“一定一定，下不為例。”

世界上就有這樣一種人，喝酒前後判若兩人，不喝酒的時候是舉止穩重、深謀遠慮的領導，幾兩酒下肚就完全失控。西方有句諺語，說：“從猴子到人經過了千萬年的進化，而從人到猴子則隻需要一杯酒。”索局就是這樣一個喜歡喝酒，但又特別經不起酒精考驗的領導。

張升南對索局的兩麵性了如指掌，因此眼見他多次酒後失態，卻依然不改對他的敬畏。說到底，對待女人，他們屬於同一種類型，在他們看來，男人嘛，哪個見了漂亮女人會不動心？

 

第二十四章  少年得誌2

索局提拔張升南，並非完全出於個人感情。張升南科班出身，筆杆子玩得溜，口才又好，業務能力在單位稱得上首屈一指。同時，現任主任老劉，除了領導能力偏弱，還存在一項短板，因為這項短板，他確實很難勝任主任的職位。

他的短板就是口吃。平時也不是很嚴重，說話談不上流利，但也足以應付日常生活。

當初他最具個性的特點是特別喜歡與人辯論，這一點與他的短板可謂相反相成。遇到大事小事他總要牽住別人的胳膊，非要辯個水落石出才甘心。問題是他一激動就說不出來話，胸中似有千軍萬馬，縱橫奔騰，但因為缺乏有效調度，大家擠在一起，互相幹擾，結果誰也別想跑出去，因而其戰鬥力無從發揮。往往是對方辯友等了半天不見下文，扔下一句話：“你贏了！”然後轉身就走，把他一個人晾在風中。

索局長剛剛到司法局走馬上任的時候，上級要求他盡快組建律師事務所，作為司法局下屬二級單位管理。索局動員大家積極參與，說律師事務所是未來發展方向，大有前途。可大家都是精明的人，誰也不上這個當，誰會願意無緣無故被下放呢？

於是索局挑選幾個業務骨幹個別談話，想從中指定一個主任人選。但每個人都說自己不堪擔此大任。索局說，那你推薦一個人吧。於是，大家不約而同都推薦了老劉。

索局問：“為什麽推薦他？他有什麽特長？”

“他這人吧，特別喜歡辯論，而且幾乎每次都贏。”

索局想，當律師可不就是辯論唄，看來老劉是眾望所歸。

當索局在大會上宣布這項任命的時候，大家邊笑邊鼓掌，氣氛十分熱烈。

想不到第二年司法局多數職工就普遍得了紅眼病，因為律師事務所有創收能力，可以收取律師代理費，那年頭單位還時興發年終獎，司法局全體職工的年終獎就指望這筆收入。而劉主任近水樓台，以中層領導的身份享受到了局級領導的待遇，他的年終獎跟局長平起平坐。

當年的辯友難免憤憤不平，很想跟劉主任展開一場新的辯論，無奈，如今的劉主任已經變得十分高冷，在局裏進進出出，隨時擺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

上任五年來，劉主任作為律師事務所的老大，因為有年輕人頂在前頭，一直沒有親自上過法庭。但這一次，情況特殊，辯護律師臨時有事，一時找不到其他人代替，為了不耽誤庭審，劉主任決定親自出馬。

他搞了一輩子法務工作，法律條文爛熟於心，也熟悉庭審流程，憑他的經驗和理論水平，做個辯護律師本來是手拿把拤的事。

庭審前他反複練習，心想，功夫不負有心人，隻要放鬆心情，放慢節奏，照著稿子念，還能差到哪裏去？一旦發揮好了，這次庭審說不定就會成為給自己正名的機會。

或許正是因為期望值太高，庭審現場他不自覺的緊張起來，越緊張就越用力，越用力就越結巴，結果，開口第一句話就搞砸了。法庭上，輪到他發表辯護意見時，他照著稿子念道：“根根根據民法第第第一，一一百零零二條，之之規定……”

書記員舉手示意，法官笑著問：“你有什麽問題？”

書記員道：“劉主任，你這麽說話我怎麽記？”

劉主任臉紅了：“你你如如如如如如實記錄。”

書記員道：“我就是想如如如如如如實記錄，可你告訴我，剛才你這個‘如’字一共重複了幾遍？”

劉主任一臉窘迫。

法庭上全體人員哄堂大笑，整個法庭立刻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本來控辯雙方劍拔弩張，必欲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這會兒卻個個笑得頓足捶胸，似乎忘了這是嚴肅的法庭，好像官司輸贏已經無關緊要。

法官自己笑夠了，敲了一下木槌：“肅靜！肅靜！啊噗……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等大家都笑夠了，法官道：“都別笑了。你們看，剛才這氣氛多好啊！咱們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不能協商解決？俗話說相逢一笑泯恩仇，剛才你們雙方都笑了，我看這個案子就庭外和解吧，怎麽樣？原告，你們什麽意見？”

“好，和解就和解！”

“被告什麽意見？”

“同意和解！”

劉主任也沒料到自己的發言會帶來如此奇妙的庭審效果，他摘下老花眼鏡，邊擦汗邊陪大家笑了起來。

事情傳到索局耳中，索局也承認劉主任的發言取得了意料之外的特殊效果，但考慮到事務所畢竟是事業單位，這樣的表現顯然有損政府形象。

他組織領導班子開會，決定以劉主任接近退休年齡、應該退居二線為理由，將他調回局裏，仍然做中層領導。然後索局鄭重推薦張升南作為新主任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