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邏輯自洽》35 邏輯自洽 / 36 閉關重修

邏輯自洽  

提壺灌頂

原創長篇小說《邏輯自洽》35 邏輯自洽 / 36 閉關重修

作者: 提壺灌頂

      作品簡介：這是一部披著網文外衣的現實題材小說，忠實的呈現內地中產階層的喜怒哀樂和行為邏輯，陰陽師、注冊會計師、軟件工程師，三師傍身，曆練江湖！

緩解。

 

第三十五章  邏輯自洽

陸續收到小秦傳來的關於張升南的消息。

這件事起因於一次意外事件。

最近兩年，特備局正在進行改製，單位改製後將納入公安係統，成為公安廳下屬部門。改製前公安廳組織力量對特備局曆史上實施的所有項目進行審計。

審計正在進行中，單位卻出了一件大事，審計中心沈主任意外墜樓，當場死亡。

事情發生於敏感時期，有人懷疑此事並非意外，而是畏罪自殺，甚至是謀殺。因此上級派駐工作組介入調查，省公安廳組織的審計也不再局限於普通的經濟責任審計，而是上升為刑事調查。凡是與特備局有業務往來的人都被列為偵查對象。

張升南給特備局做了多年法律顧問，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現在隻知道張升南被關進了看守所，此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在裏麵他隻是配合調查嗎？還是他本人就有犯罪嫌疑？他最終能不能洗清嫌疑安然脫身？王先林做的項目是不是也在審查範圍之內？案子最終會不會牽扯到王先林頭上？這些問題小秦和王先林都沒法做出判斷。

王先林本來想對趙妍隱瞞這件事，但擔心哪一天自己也被關進去，趙妍不了解情況，必定胡思亂想，反而會更加擔驚受怕。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先林把張升南被抓以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講給趙妍聽。

趙妍反而表現得很鎮定，她分析道：“你們做的項目肯定不是案子的重點，一個幾百萬的項目，不至於鬧出人命。再說，如果跟你有牽連，他們早就把你控製了，還能讓你到處亂跑？”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的項目從形式上看，自始至終沒有違規操作，應該經得起審查。”王先林道。

“像這種單位每年都有幾個億的建設投資，張升南很有可能參與了其他更大的項目。”趙妍道：“我早就發現你這個同學膽子太大，不可靠，但你願意跟他打交道，我也沒辦法。”

“你這麽說就有點事後諸葛亮了，當時事務所靠這個項目賺錢，你不也是得意忘形？還曾當麵誇他有本事？”王先林道。

“是啊，如果隻是賺錢我當然高興，可誰能想到有這麽大風險？”趙妍道。

這正是陷入貪腐困境的人的普遍心理，既無力抵禦金錢的誘惑，又擔心承擔風險。

王先林則不止於此，除了對風險的擔憂，他還要承受另一種心理壓力。

不可否認，財務自由對王先林具有強大的誘惑力。但如果財務自由要通過行賄來實現，他不免感到齷齪。最大的問題是邏輯上不能自洽，所謂審計，目的是查處貪腐，但為得到查處貪腐的機會，卻必須先行貪腐之事，邏輯何其荒唐！這跟自己打自己耳光有什麽區別？相對而言，犯罪就坐牢，反而更符合邏輯。

他崇尚極簡生活，過日子圖的就是一個省心。如果一次行動帶來無窮後患和沒完沒了的心理折磨，他寧願選擇清貧。

他暗暗下定決心，如果這一次能夠僥幸脫困，他將不惜代價，重歸簡潔。

第二天，回到辦公室，他把大學學過的課本找出來翻看。

女兒還有大半年就要參加高考，王先林問她大學想學什麽專業，她很堅定地選擇數學，這讓王先林倍感欣慰。女兒確實有一定數學天賦，起碼在王先林之上。如果女兒將來能在數學領域有所建樹，或者隻是做個普通的數學老師，他也就心滿意足，哪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吃了牢飯，他也不會再有遺憾。他真心希望女兒不要像自己一樣走這麽多彎路。

外麵有人敲門，門一開進來的卻是老熟人梁紅豔。

算下來，他們已經足足五年沒有見麵。

“怎麽樣？這些年過得好嗎？”王先林關切的問道。

“還行吧。”

“信方事務所業務多嗎？”王先林又問。

“王哥還是那麽幽默！如果是別人這麽問，我會發飆的，但是你這麽問，在我意料之中。你沒看到協會發的通報嗎？”梁紅豔麵帶微笑。

“什麽通報？”

“信方事務所已經垮了！”梁紅豔道。

王先林很吃驚。自從收到查所長七萬六千五百元欠款後，他和信方事務所就斷了聯係。

“那查所長怎麽樣了？”

“她已經徹底退休。這幾年得了糖尿病，人一天比一天瘦，前年我跟她最後一次見麵，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

“是嗎？”王先林很吃驚，不自覺的想起那一年在茶樓做的夢，夢中查所長性格依然彪悍，身體卻骨瘦如柴，當時還覺得莫名其妙。這麽看，夢境好像並不是空穴來風，難道世上還真有穿越一說？

信方事務所受財政局孟清源受賄案牽連，去年被吊銷營業執照。孟清源受賄500多萬，其中就有查所長50萬元的貢獻，因為商業賄賂，她被吊銷注冊會計師執業資格，已經退出審計行業。最近幾年，她的糖尿病發作，進入晚期，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治病。

這些年梁紅豔拿到了注冊會計師證，也已經結婚生子，不再是以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前年離開老查後，她去了另一家事務所當合夥人。兩人合作不到一年，因為經營理念不合，總是鬧矛盾。今天來找王先林，是想讓他算一卦，看看下一步應該何去何從。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周易書也送了朋友。不過，你正好可以考慮跟我合作啊！”

王先林講了自己的計劃，說他幹夠了審計這一行，想回頭再幹老本行，做軟件開發。“你來了，我才能脫身。不過，在我這裏，恐怕很難有發財的機會，因為我不想再幹投機取巧的事。”

“這也正是我的想法，我也不想再走查所長的老路。”梁紅豔說起跟現在的合夥人鬧矛盾的事。

“這就對了，我這裏還有些固定客戶，咱們把這些業務維護好，就能有個基本的收入，這樣我們可以堅持隻做幹淨項目。”王先林道。

“這麽簡單嗎？”梁紅豔喜出望外，問：“那我啥時候上班呢？”

“就現在，你就用我這張桌子。”王先林把辦公桌簡單收拾了一下，“下午開員工大會，給大家宣布一下。另外，你盡快辦轉所手續。”

 

第三十六章  閉關重修

王先林有些迫不及待，他很懷念當初考注冊會計師麵壁一年的時光。

在給審計局講培訓課時，他提到了一個觀點。

當時為了論證他的觀點，他首先講述了網上看到的一則新聞。

一名小偷在火車站站前廣場行竊被抓。公安局一查，發現此人已年過七旬，是名慣犯，他從十多歲就入了這一行，一幹就是六十年，此次作案距離他上次刑滿釋放不過三天。出獄後第一次出手就被抓現行，讓他對自己的業務能力產生嚴重懷疑，他向民警抱怨，說，手藝生疏到如此地步，都怪政府把我關得太久。

網友大都被他的敬業精神感動，紛紛感歎：“老人對自己的職業是多麽熱愛啊！”此外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最近幾年小偷這個職業確乎不怎麽流行了。

為什麽會發生如此顯而易見的變化？是加強道德教育的結果嗎？是加大人力資源投入取得的成效嗎？都不是。

真正的功臣是天網工程，是天網工程讓盜竊行為無所遁形，使小偷這個職業失去了謀生功能，才不得不退出曆史舞台。

貪腐與盜竊並沒有本質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操作手法：盜竊行為是肉眼可見的身體動作，貪腐行為則是謀劃於密室的腦力活動。當然不能指望天網工程揭露貪腐，但與之相似的技術進步，也能產生相同的遏製效果。貪腐在物質世界無影無形，但在數字世界卻清晰可辨。因此，總有一天，數字技術也會成為貪腐的克星。

目前，中國的數字人民幣呼之欲出，在王先林看來，這正是通過技術進步消滅貪腐的希望所在。實際上，反貪腐的難點在於資金追蹤。在傳統的金融體係下，由於資金交易的分散以及現金和其他貨幣的使用為隱匿交易提供了便利，導致追蹤困難。如果未來建立了整體的數字貨幣體係，就有條件對全部貨幣流動進行追蹤分析，犯罪分子的幕後交易將大白於天下。

憑目前的審計手段，包括政府審計和紀檢監察，發現權力尋租、揭露經濟犯罪隻是偶然事件，而數字技術的介入將使之成為必然。

如果有一天，人們看到貪腐分子落馬，紛紛拍案驚奇，被他“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和執著精神所感動，那麽，我們的反腐行動就算取得了應有的成效。

轉了一大圈，王先林驀然回首，發現自己的老本行才是離風口最近的職業。

上個項目進行過程中，王先林接觸到軟件開發一線技術人員。交談中，他發現這些年遠離主戰場，自己已經遠遠落伍。要想重新打入軟件行業，他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

商用密碼應用安全性評估技術正適合作為他的跳板。像當年一樣，他要參加這項技術的執業資格考試，行業內簡稱密評工程師考試。

考試一共涉及五門課：密碼政策法規、密碼技術基礎及相關標準、密碼產品原理應用及相關標準、密評理論技術及相關標準、密碼應用與安全性評估實務。

以王先林的專業基礎，在十來個月的時間內，通過考試是有把握的。

他在開發區有個小房子，是客戶抵債給他的，房子位於一樓，清水房，還沒有裝修，外麵自帶一個小院子。王先林向趙妍說明了自己在這裏學習的計劃，趙妍雖然不太認可，但也不好阻止，因為當年她曾經強製執行過類似的操作。

趙妍幫他一塊兒弄了一張簡易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擺進來，再加上一個台燈、一把燒水壺、一隻杯子，這就是王先林賴以生存的全部家當。

當王先林在桌子上打開電腦的時候，趙妍不放心的問：“你不會在這裏打遊戲吧？”

“你想到哪裏去了？你以為我還年輕？”王先林道。

趙妍給他鋪好鋪蓋，把換洗衣服疊好放在床頭。臨走的時候，王先林把房子鑰匙主動上交，囑咐趙妍平時不要打擾他，什麽時候通過考試，他什麽時候再回家。

“你怎麽吃飯？”趙妍想到這個重要問題。

“點外賣。”

“沒有鑰匙打不開門，怎麽送給你？”

“就是，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鑰匙還是給我留著，放心吧，我不會跑出去的。”王先林道。

“沒說不放心。周末我給你燉個排骨送過來。”趙妍道。

一周很快過去，周六，趙妍提著飯桶來探望。

一進門，看到王先林的模樣，趙妍噗嗤笑了，隻見王先林剃了光頭，身上穿了一身條紋睡衣，見了趙妍也不搭話，好像思緒依然沉浸在他的書本之中，他低著頭默默的接過飯桶放在桌上。平生第一次見到王先林剃光頭，她忍不住從背後用雙手箍住他光滑的腦袋，順勢猴到背上，一邊笑問：“幹嘛剃個光頭？把自己搞得跟個囚犯一樣？”

“這光頭是為張升南剃的。張升南在坐牢，我不能一個人在外麵快活，你就把我當成是在坐牢。”王先林道。

這幾天一直吃外賣，吃得沒滋沒味，聞到排骨的香氣，王先林胃口大開，他把飯菜擺在桌上，開始狼吞虎咽。

吃完飯，洗洗手回來，見趙妍半躺在床上，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吃好了，”王先林道：“你可以回家了。”

“我不回去，今晚陪你。”趙妍道。

“那怎麽行呢？你什麽時候見過坐牢還自帶家屬的？”王先林道。

“是監獄長看你學習刻苦，有立功表現，特地獎勵你一個媳婦！”

“那，那這事不能讓張升南知道。”

“這可就奇了怪了，我是你老婆不是他老婆，他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可是，可是我說過要陪張升南坐牢的。”

“別囉嗦了！你一個犯人，服從命令就是了，還敢頂嘴？現在我命令，你馬上給我把衣服脫掉！”

“是！”王先林舉手做了個不太標準的敬禮動作，“不過，還是請領導先……”

正是小別勝新婚，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很快纏綿在一起……。

此後，周一到周五，趙妍正常上班，周末過來給王先林送換洗衣服、改善夥食，順便共度良宵。